阿嬌聽了,心裏舒服很多,她在京城這麽久,經常聽百姓們誇讚當今聖上是明君,姑父山匪出身,聖上也照樣賞識姑父帶兵的本事,不曾追究姑父以前的舊事,阿嬌就覺得,這次聖上也絕不會輕飄飄地放過長興侯。


    「對了,您說您隨盧太公進宮麵聖,那您見過聖上了?」阿嬌悄悄地問趙宴平:「您看清聖上長什麽樣了嗎?」那可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普通老百姓哪有不想瞧瞧的。


    趙宴平唇角似乎翹了下,答道:「我低頭進去,然後便是下跪叩首,末等小官,怎敢窺視天顏?」


    原來他也沒有瞧見聖上長什麽樣。


    阿嬌微微失望,旋即又問起崔珍來。


    趙宴平道:「我已經囑咐過她,她知道該怎麽說,但此事你知道便可,別再往外傳,倘若定不死崔珍私逃的罪,長興侯也將無罪釋放。」


    阿嬌點點頭,崔珍都寧可自己坐牢也要替姐姐報仇了,阿嬌絕不會壞了崔珍的計劃。


    與案子有關的,趙宴平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他端起茶碗喝口茶,放下後道:「你還要忙生意,我就不耽擱了,告辭。」


    阿嬌見他要走,這才反應過來,她還沒有道謝。


    她急得站起來,對著那熟悉的寬厚背影道:「趙爺,您幫了我們這麽大忙,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謝您,以後……」


    趙宴平突然轉了過來,烈日當空,他的身影投進來,完完全全將阿嬌籠罩了。


    阿嬌心裏一慌,低下頭道:「以後您有什麽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趙宴平看著她纖細的身影,低聲道:「我確實有一事要你幫忙。」


    阿嬌疑惑地抬起頭。


    趙宴平直視她道:「你可以叫我趙爺,但別再用「您」稱呼我,你我之間,不必那麽生疏。還有,我以前承諾過你的,從始至終都作數,你的任何事,於我而言都不算麻煩。」


    阿嬌錯愕地看著對麵的男人。


    什麽叫他承諾過她的,從始至終都作數?


    他又都承諾過她什麽?


    記憶還很清楚,最開始,他承諾不會碰她,會給她介紹一個好人家。她表明心跡後,他又承諾會照顧她一輩子,即便娶了妻子也不會丟下她。表哥成親前夕,舅母來趙家鬧事,她賠罪說給他添了麻煩,那晚他癲狂得似換了人,狠狠地警告她不許再跟他客氣。


    這一切,阿嬌都記得。


    那時阿嬌真的信他,可最後……


    阿嬌打住這叫人煩惱的熟悉思緒,看著他的衣擺道:「好,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以後我不跟你客氣,你也不必與我客氣,咱們就當遠離故鄉的鄉鄰來往。」


    街上傳來百姓過節的喧嘩,阿嬌心中一動,笑道:「太太姑娘都在江南,趙爺單獨進京,這兩日又為我的事四處奔波,都沒吃上粽子呢吧,趙爺稍等,我們中午才煮了一些,自己包的,我去廚房給你裝幾個,你帶回去吃。」


    說完,阿嬌笑著從他麵前走開了。


    趙宴平皺眉看著她的身影。


    她到底有沒有聽明白他的意思?


    稍頃,阿嬌提著一個食盒走出廚房,笑著遞給了他。


    趙宴平微微抿唇,提著一盒頗有分量的粽子謝禮離開了。


    五月初七,大小官員複職,大理寺先審了長興侯私藏官府通緝犯人一案。


    長興侯咬定他隻是讓管事買了一個繡娘,並不知道繡娘的身份,侯府管事忠心主子,則稱自己的確買了崔家的女兒崔珍,但並不知道崔珍有官司在身,他平時不出城門,哪裏會看見城門前的通緝告示,崔珍的官司也沒有鬧得滿城風雨。


    主仆倆是想撇掉私藏犯人的罪名。


    然而大理寺還掌握了其他證人。


    第一個就是在長興侯書房暗室找到的崔珍,崔珍作證,她弄壞了繡鋪的昂貴料子,自知賠不起,就想在進京的路上偷偷跑了,沒想到爹娘另有打算,將她賣給了長興侯。崔珍就將計就計,乖乖做了長興侯的人,初一那日長興侯突然回來狠狠打了她一頓,要將她交出去,崔珍苦苦哀求,長興侯才同意替她遮掩。


    為了證明自己句句屬實,崔珍還拔下半邊衣裳,露出了雪白身子上的新鮮傷痕。


    崔父、崔母交待的更多,譬如他們是如何與侯府管事密謀神不知鬼不覺賣了女兒的,以及侯府連夜派人去找他們要自願賣女兒的字據。


    大理寺還抓了侯府幾個小廝、丫鬟,這些下人都私底下議論過崔珍的官司,更有一個小廝直接將這場官司告訴了對侯爺忠心耿耿的管事。


    綜合這些證據證詞,大理寺卿盧太公在早朝上遞了一封定罪長興侯私藏罪犯的奏疏,請求淳慶帝批準。


    盧太公一請示,立即有言官當廷參起長興侯來,責備長興侯身為官員卻故意觸犯律法,身為侯爵卻仗勢欺人,十數年來手下多少無辜繡娘喪命其手,百姓怨聲載道,請求淳慶帝重罰長興侯,以肅朝綱,以慰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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