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恩以為他是來查倪氏真正的死因的,也是十九年來唯一懷疑過鄭勇殺妻的官員,為了治鄭勇的罪,念恩跪在地上,將他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


    二十年前的冬天,九歲的念恩還是個小乞丐,就在他快要餓死的時候,倪氏送了他兩個熱饅頭,還送了一件舊襖子給他。念恩知道她是好人,從別處討不到飯,實在餓得受不了了,念恩就去找倪氏,終於有一日被鄭勇發現,那也是念恩第一次看到倪氏被鄭勇打。


    念恩不敢再去了,他寧可餓死也不想連累倪氏。


    可倪氏在乞丐堆裏找到了他,寧可自己少吃點,也要省下飯菜偷偷養他。


    在倪氏的幫助下,念恩撐過了那個冬天。


    春天的時候,鄭勇發現倪氏還在送念恩吃食,不但打了倪氏,還想打他,是倪氏拚死抱著鄭勇的腿,才給了他逃跑的機會。


    念恩再也不敢與倪氏有聯係了,可他也舍不得離開倪氏,就仍然在府城一帶晃蕩。後來,他與倪氏約好每個月在郊外見一麵,念恩學會了抓魚打鳥,倪氏就架火幫他烤著吃。本來一切都好好的,那鄭勇竟然又尋了過來,鄭勇以為魚是倪氏買的,上前就是一腳,將倪氏踹倒在篝火裏,念恩想去扶她,鄭勇便要來打他,被倪氏抱住腿,催他快跑。


    當年的念恩隻是一個瘦骨伶仃的十歲孩子,鄭勇卻長得人高馬大,念恩拚了命的跑,一直跑到山坡上,確定鄭勇沒有追上來,念恩躲在山坡一側偷偷往回看,看不清鄭勇的臉,也看不到倪氏,隻看到鄭勇的不遠處,有一片火苗……


    念恩明明很怕,卻一直沒有走,遠遠地看著鄭勇將倪氏埋到了一個偏僻的山坳。


    倪氏死了,念恩想去官府報案,進城那日卻看到鄭勇在乞丐堆兒裏找人,念恩知道鄭勇在找他,他害怕自己還沒到官府就被鄭勇殺了,再也不敢留在府城,投奔清泉寺出了家。再後來,念恩聽說了倪氏跳河自盡的事,見街坊們沒人懷疑鄭勇找回來的人不是倪氏,念恩更加不敢去報官。


    ☆☆☆


    這就是倪氏的死因。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念恩提出帶趙宴平去找倪氏的藏身之地。


    趙宴平同意了。


    他走在念恩一側,戴昌跟在後麵,三人下了山,在山腳遇到了前來圍寺的捕快與官兵,足足有兩三百人。


    念恩瞳孔微縮,看向趙宴平。


    趙宴平淡淡道:「先去找倪氏的屍首,你的賬後麵再算。」


    念恩文弱的臉頓時失去了血色。


    趙宴平當著他的麵吩咐李嚴帶幾個官兵去搜念恩的僧舍,凡是能藏東西的地方,哪怕是地下,也要掘地三尺翻找一遍。


    念恩低著頭,什麽都沒說,等趙宴平吩咐完了,他看看趙宴平,還是選擇了配合,繼續帶路,將趙宴平、戴昌帶去了鄭勇埋葬倪氏真正屍體的地方,捕快們圍過來挖掘,十九年過去,裏麵隻剩一具森森白骨。


    「鄭勇有罪,你連殺七人,可願認罪?」


    倪氏的屍骨被捕快們抬走了,趙宴平轉身,看著念恩問。


    念恩緊緊抿著唇。


    趙宴平也不著急,凶手肯定是念恩,念恩犯了那麽多事,必然會留下證據。


    沒過多久,李嚴帶著他在念恩僧舍搜到的一個包袱找了過來。念恩在他的床底下挖了一個深坑,深坑裏埋了一個箱籠,箱籠裏裝的就是這包袱,平時用地磚掩蓋,除非移開床板仔細搜尋,否則誰也發現不了。


    李嚴打開包袱,趙宴平上前一看,發現包袱裏麵有一身女尼僧袍、眉黛胭脂等物,一些銅板碎銀,以及一罐即將裝滿的燈油。


    趙宴平翻看過幾樣東西,掃眼麵無血色的念恩,猜測道:「你要殺男人時,便會喬裝成女尼,或許是許以魚水之歡,將人誘騙之荒郊野外,趁機行凶。燈油層次不均,應該是你在寺裏偷盜而得,每次偷一點,不會引人注意,等你攢夠一罐,便是你行凶之時。」


    凶手有焚燒屍體的習慣,如果隻用木柴點燃,要燒很久才行,太容易被人發現,凶手必然會使用助燃物。鑒於這點,三年前官府便命整個荊州府的百姓在購買燈油、桐油等易燃物時都必須登記造冊,去年左少卿蔡歧也逐一排查過,沒有發現可疑目標。


    誰能想到,念恩竟然如此謹慎,會耐心地用一年的時間積攢燈油?


    「眼下的證據已足以定你的罪,無論你是否交待其他四起案子的行凶過程,都難逃一死。」見念恩始終沉默不語,趙宴平冷聲道。


    念恩突然發出一聲冷笑,盯著趙宴平道:「我還以為,你是來替倪氏懲罰那人的。」


    趙宴平道:「鄭勇殺妻有罪,你連殺七人,同樣天理難容。」


    天理?


    念恩仰頭看天,天藍如洗幹幹淨淨,不像這世間的人,處處都有幾個黑心敗類,根本不配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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