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香醇厚的味道從舌尖浸進胃袋,嫩滑的豆花明明是脆弱的材料,卻能一直凝潤不破,入口比牛乳輕薄,輕輕一抿就化成乳漿。再輔以山林菌子的鮮,些許的辛辣,醬油的厚重,幾種味道融在一起,反而將豆花本身的豆香凸顯得淋漓盡致。


    別說錢記豆腐坊,連徐娘子以前吃過的簡氏酒樓的豆腐湯,都比不得這一口豆花。


    徐夫子見夫人停住,連忙掏出手帕接在她眼前,問道,「犯惡心嗎?快吐出來,我給你接著。」


    徐娘子啪地拍開丈夫的手,稍稍倒了一點辣油進碗裏,再嚐一口,方才不甚突出作為點綴的辣味就明顯起來,滾動在舌尖,將近日來的滯澀不適一掃而空。


    徐夫子眼睜睜看著妻子一口接一口吃起豆花,動作斯文,速度一點不慢,好像懷孕之前的胃口突然就回到了她身上。他不禁呆呆看了一眼快要見底的豆花碗,問道,「這……竟如此開胃?」


    徐娘子可不管他,唏哩呼嚕吃完一碗,揚聲道,「店家,再來一碗!」


    簡清聽了,舀了比之前更少的豆花澆上打鹵送來,道,「這碗吃完,客人可不能再吃了。」


    徐娘子摸摸肚腹,心知她說得有道理,看著新送來的一碗豆花,許諾道,「再吃一碗。」


    徐夫子在一旁瞧著,午食吃飽的肚腸竟也有些餓了。但他陪妻子來吃飯,還能說是事出有因,要是他自己也吃了起來,豈不是和如此品行敗壞的人為伍?思及此,徐夫子咽咽口水,別開了頭不再去看那碗顏色鮮亮的豆花。


    然而,不論徐夫子吃了沒吃,在旁人眼中,都沒有多少區別。


    街邊坐在樹下磕牙的幾個老頭眯縫著眼瞧瞧酒樓大堂,連連搖頭,「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又說起徐夫子此人畏妻,不堪為人師表。


    一旁守著鋪子的夥計聽不下去了,他年幼時曾在蒙學牆外蹭過幾堂課,哪肯讓他們這樣詆毀夫子,當即說道,「夫子如何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們連本書都不曾讀,就自以為比夫子還懂得多了!」


    簡清聽著門裏門外兩邊說嘴,垂眼攪了攪的打鹵汁。讀書啊,簡澈也到年紀了,是該想想上學的事了,小孩子嘛,成天給她當童工算什麽事。


    夜漸漸深了,徐夫子給妻子捏完浮腫的腿腳,二人終於睡下。徐娘子孕後好不容易吃飽一次,今天脾氣格外地好,迷迷糊糊靠著丈夫打了個哈欠,道,「明早我還想吃簡小娘子的豆花。」


    徐夫子想到明天自己去簡家攤子前麵買吃食會招來多少異樣目光,歎了口氣。但妻子的情緒還是要照顧,他勸道,「明日她做不做豆花還不知道呢。」


    徐娘子瞪他一眼,「你去看看,有什麽買什麽不就行了?」


    徐夫子苦笑,拍了拍妻子,「好好,快睡吧,明早我去給你買。」


    徐娘子這才罷休,沉沉睡去。


    城西夫婦二人睡去,城北的簡氏酒樓卻有人未睡。簡清倚著大門,似笑非笑地看著正拿簸箕和掃把,蹲在地上掃自家門前垃圾的幹貨鋪掌櫃,淡淡道,「這麽晚了,劉掌櫃可真是好心腸,不睡覺都要為別人家打掃垃圾?」


    劉掌櫃尷尬一笑,站起身來,「睡不著,睡不著。」


    劉掌櫃的妻子劉李氏趿拉著鞋子,站在旁邊數落他,「我說別掃別掃,你非要過來!」


    劉李氏不敢看簡清神色,嘟嘟囔囔拽著劉掌櫃走了。簡清瞥一眼自家從未如此幹淨過的門口,嗤笑一聲。


    她剛到大梁就覺得酒樓異常髒亂,早上開門營業之前,也總是會看到門前有一堆垃圾,大多是落葉灰土混著碎瓷菜葉。原本她還以為是之前來討債的雇工故意惡心簡家,沒想到卻是這些鄰居半夜出來倒垃圾,懶得走遠,也欺負簡家無人,幹脆倒在酒樓門前。


    想來今日也是如此,隻不過是劉李氏倒了垃圾之後,劉掌櫃不知為何又過來掃走罷了。


    這種惡心人的手段,和簡清前世見過的潑油漆、倒糞水、下藥陷害比實在無關痛癢。簡清在心裏給他們記了一筆,來日方長,總有她回敬的時候。


    ☆☆☆


    翌日,簡清的包子攤在腳夫苦力圈子裏也算有了些許名氣,有腳夫一進城就拉著同鄉直奔包子攤前,丟給簡澈幾枚銅錢,就要來拿包子。


    同鄉不大樂意,「你怎麽買她家吃食?」


    腳夫理直氣壯,「包子歸包子,我又不跟她說話,怕什麽!」


    簡清把眾人各自神色收入眼底,輕輕一笑,和簡澈一同叫賣起來。


    城門前擠擠攘攘,許多人都在包子攤前停下,掏錢來買的人也不在少數,眼看著一簍包子就要見底,簡澈臉上帶笑,隻覺得所有的事都在變好。


    徐夫子遠遠瞧見姐弟倆勤勤懇懇招徠客人的模樣,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昨日簡清的貼心周到和落落大方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讓他不得不反思傳言究竟有幾分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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