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一通堅強又為人著想的唱念做打下來,徐夫人心中憐惜,攬過簡清肩頭,輕聲道,「傻孩子,哪就至於別人說什麽我信什麽,最難的時候都是吃你們家飯食過來的,好了就一點恩都不記,你當我是什麽人了?」


    簡清咬著嘴唇,耳尖紅了起來,道,「是我想差了。」


    徐夫人想想她方才說的事情,又道,「那偷兒好生無恥,既然如此,也不必給他臉麵,幹脆上府衙告他一狀,讓他被判了刑,那才叫痛快!」


    簡清苦笑道,「我也想過,先前去尋大梁律書,還同夫子碰過麵。可當初爹爹收他做了徒弟,說好了讓他發揚酒樓、養老送終。雖然不曾真寫下文書改了姓氏收入門牆,但一年年的事情也交到了他手裏。誰曉得,最後卻是他偷走菜譜轉投別家氣死了爹爹。我空有個簡家人的身份,空口白牙的,哪裏說得清楚。」


    這確實是件麻煩事。


    徐夫子這才明白之前為什麽在問鬆閣碰見了簡清,他皺著眉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一會兒,沉吟道,「他沒有師徒契書,你作為簡氏女,簡家又還有香火在世,說什麽這傳承也歸不到他身上。更何況,當初若是他轉投別家在先,郎中診治時間和你家當初小工都能出來作證,盜竊和害人之事,倒也不算空口白牙。」


    簡清做出恍然大悟神色,驚喜道,「多謝夫子教我!那、那我這就去擊鼓!」


    徐夫子找到了些教學生的感覺,瞪她一眼,道,「胡鬧!鼓是能隨便敲的嗎?後日、不,明日知府坐堂問案,你去就是了。」


    說完,一皺眉,「罷了,你午時前到府衙,我送你進去,免得犯了什麽忌諱你還不知。」


    簡清得了允諾,過來送飯的目的達成,仰頭感激地一笑,「多謝夫子。」


    徐夫人拍拍簡清肩頭,「你這孩子,受了氣還忍這麽久,就讓別人說嘴。」


    簡清扮演完一個合格的小可憐,又收獲一通對廚藝的誇讚,拎著食盒,功成身退。


    門外桂樹綠葉婆娑,陽光正好,府學往前全是低矮鋪麵,隻有兩條街外,城西偏城中心的府衙飛簷分外顯眼。


    簡清深深呼出口氣,笑了一聲。


    北城門前簡家的小攤,今日不僅晚開了門,還換了人招徠。


    老鄰居們認出來門前站著的是先前在簡家做過工的幫廚,新食客卻不認得,拉著有些沉默寡言的青年刨根問底,時不時感歎一聲。


    「小娘子手藝好,就是命太苦了些。」


    肖勉垂著眼睛笑了笑。命苦麽,之前他聽到的話可都不是這樣說的。


    等關於簡家新來的幫廚議論聲下去,一早上不見人影的簡氏姐弟才顯了人影,還在堂中吃飯的幾個貨郎看見樓梯上走下兩個白影,一時間驚掉了筷子,「簡、簡小娘子?!」


    少女一身粗布素白衣裙,牽著幼小孩童,孩童一身白衣,捧著黑漆描金的牌位,眼圈泛紅,一步步走進了堂中。


    食客們這才想起,過往隻掛在他們嘴邊作為談資八卦背景的簡師傅的死,距今其實也不過一月。而兩個重孝在身的孩子撐起家業,每日迎來送往,不知心底多少苦楚。


    旁人如何想,簡清從他們的眼神中大抵能猜到些。不過苦楚她半點沒有,至多隻是些遺憾——看一位大廚隕落的遺憾。


    簡父去得太匆忙,原身不肯麵對父親離世的現實躲在屋子裏,前後喪事全是簡澈在料理。一個五歲的孩子能懂什麽?全聽白事鋪子的人忽悠,白燭孝衣紙錢棺槨,該花錢的地方一個不少,隻是最終隻用到了下葬的棺槨罷了,連今日這身孝衣,簡家姐弟都是第一次穿。


    「小娘子,節哀。」


    大堂裏陸陸續續有些許安慰聲響起,簡清無聲勾了勾唇角,向四周盈盈一禮,神色沉重,眼角一點淚光,「多謝諸位照拂我家生意,今日家中有事,掃了各位的興,實屬不該。」


    有人猶豫著問道,「你們……這是上哪去?」話說出口,他向後縮縮,暗怪自己多嘴。


    簡清腳步不停,走出門外才對聽見聲響出來看情況的四鄰道,「今日我欲至府衙訴簡家小工方一品偷盜傳承菜譜,害死我父,若是各位無事,可否為我來做個見證?」


    不等四鄰回答,簡清轉向守在門前的肖勉,聲音又輕又快,「你既答應了作證,就不要反悔。」


    眼看著兩個身影遠遠離開,肖勉搖了搖頭,進門收起碗筷。


    劉掌櫃早早看見了簡清出門,先前打交道時簡清始終一副眉眼帶笑、胸有成竹的模樣,此時一身重孝壓下,他卻品出些少女的孱弱疲倦來。劉掌櫃跨出門外,一抬頭望見隔壁的老方頭也出了門,他扯起嘴角,「幹什麽去?少給小娘子添亂。」


    方掌櫃整整衣袍,哼了一聲,「就你是好人?簡師傅人沒了,我就不可惜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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