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看兩相厭,卻還是往一個方向走去。


    議論聲在幾家掌櫃相攜而去後爆發開來。


    有消息靈通的人已經將簡清說的偷盜菜譜和害死簡師傅的事情,與這兩天剛剛開始流傳的簡小娘子逼走父親唯一傳承弟子、將秘方占為己有、不孝不悌氣死父親的小道消息聯係在了一起,再同被簡清幾句話吊起來胃口的好事者一說,當即若水入油鍋,一片嘩然。


    「師父徒弟、親生父女,這、這,好狠毒!」


    「這兩邊兩樣說辭,誰知道美人麵下藏的是什麽心?」


    「去去,簡小娘子是犯過混,也不至於拿自家傳承和父親性命開玩笑。」


    「我看不然,方小師傅也掌了有一年的勺了,要不是被人逼走,犯得上跑去別家酒樓去做個小工嗎?」


    七嘴八舌地說了半天,有人聽了半晌,也聽不出什麽是非曲直。什麽傳承不傳承的,亂七八糟,與他們何幹?但這場熱鬧,倒像是可以瞧瞧去。


    ☆☆☆


    簡清走到府衙時,徐夫子已經等在門前了,看見姐弟倆的衣裳,皺眉道,「你這是做什麽?」


    簡澈搶先一步,抱著牌位恭恭敬敬開了口,道,「多謝夫子前來。今日澈與阿姐來為父鳴冤,希望爹爹在天有靈能夠看到,是會犯什麽忌諱嗎?」


    想好的話在嘴邊打了個轉,又咽了回去,徐夫子看著簡澈小大人似的模樣,終是歎了口氣,道,「無事。」


    等絮絮叨叨的一連串行禮說辭囑咐完,已經接近午時。來看知府坐堂問案的城中居民頻頻回頭看向三人所在角落,簡清垂著頭,擺足了憂鬱架勢,在心裏算著時間。


    一身重孝越過大半個城池走來,又在府衙門前徘徊了如此久,建在城中偏北的迎仙樓怎麽說都該得了消息。


    「阿姐。」簡澈晃了晃簡清的手,有些擔憂的望向她。


    簡清淡聲道,「別怕。」


    等待時已早早遞了消息進衙門,府兵有些不耐煩的傳喚聲在一旁響起,「簡澈與簡氏女何在?」


    等看到二人一身重孝,年輕兵卒的臉龐突然紅了起來,結結巴巴道,「抱、抱歉。」


    簡清垂首輕聲道謝,跨過高檻步入府衙,不用回頭,光是聽四下不時響起的議論聲,就能猜到人們都在想些什麽。


    同情弱者是人性,而人情分、同情牌,在這個儒學以德治、人治斷案的時代,向來無往而不利。


    簡清抬頭,對上高案後正襟危坐的知府眼神,雍淮支著頭,饒有興味地看她一眼,才道,「堂下何人?」


    「回大人。民女簡氏阿清,與幼弟簡澈,今於府衙狀告酒樓雇工方一品盜竊家傳菜譜,害死我父,並一仆事二主轉投迎仙樓,還請大人明斷。」


    雍淮道,「可有證據?」


    簡清跪在地上,答道,「物證有雇工契書為證,人證有酒樓其餘雇工、問診郎中為證,大人傳方一品上堂,一問便知。」


    「既然如此,來人,傳方一品上堂。」


    方一品來得不快。


    簡清姐弟二人跪在堂中一側,聽雍淮問審其他案子,等案子斷得清楚明白了,來對簿公堂的苦主惡人眼神不住地往一側的簡家姐弟身上瞟,誰都看得出來,這是不知多大的一場好戲。


    看戲歸看戲,簡清始終安靜等待著,隻是誰都沒想到,和方一品一同到來的除了他如今主家迎仙樓的一個管事,還有華陽王。


    這樂子可大了!


    圍在府衙門前的眾人互相看看,眼中皆是驚詫:都說迎仙樓背後有貴人撐腰,怕不是王爺吧?!誒喲,簡家小娘子這次,怕是要倒了大黴。


    楚斐帶著兩個侍衛越過人群走進堂中,一舉一動裏皆是冷意,方一品像是個犯人似的被侍衛們拉著進門,死狗一樣扔在地上。


    雍淮起身迎道,「王爺今日倒有雅興。」


    楚斐道,「雍知府不歡迎麽?」


    雍淮一笑,「來人,給王爺看座。」


    楚斐落座堂中,兩側差役木棒敲地,長聲喊道,「威——武——」


    雍淮一敲桌案,問道,「堂下可是簡氏酒樓雇工方一品?簡氏後人告你偷盜菜譜並害人性命,你有何言?」


    被在馬背上七葷八素顛了一路的方一品一驚,背後汗濕一片,急道,「大人!休要聽這瘋婆娘胡言!菜譜本就是師父親手傳給小人,幾年來手把手教會我廚藝,視我為衣缽傳承,何來偷盜之說?!至於師父,我欲侍奉湯藥在旁,是簡清將我趕出門外,要讓簡氏斷絕傳承,這才氣死了師父,實在與我無關啊。」


    「自古傳承衣缽當養老送終,立文書、改族譜、列入門牆,不知你占了哪一項?」簡清跪在方一品身前一步,側身回頭望了他一眼,嫌惡道,「你早年喪父來我家幫廚,爹爹見你可憐,手把手教你廚藝,你卻毫不感激,趁著爹爹身體虛弱無暇顧及,連自己身上的傭契都不顧了,偷了我家菜譜就轉投別家,也不知在新主子那裏,得了幾多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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