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說完,龔掌櫃忽然感到背後有人猛扯了自己一把,他及時住嘴,向後一退,楚斐冰涼的眼神便落到了匆匆從迎仙樓後院趕來的白果身上。


    「殿下。」


    白果聽到華陽王到來的消息後,和小姐一同歡喜起來的心情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刹那冷到徹骨。她結巴了一下,才鼓足勇氣強迫自己把話說完,「拜、拜見殿下,小姐剛起身梳妝,還請殿下稍待片刻。時辰尚早,不知可用過早食?」


    如今整個大梁,隻有被一個人庇護著的人,才敢對他這樣說話。


    「這裏是鳳溪城。」楚斐道。


    白果有些不解,怔怔仰頭看著俊美的青年,應道,「是的,殿下。」


    「鳳溪城,不是三年以前杜家的京城,也不是王叔的關中府。」楚斐諷刺地扯了一下唇角,冷聲道,「若有人伸了不該伸的手,律法上如何寫的,應當不用本王教你們。」


    白果心中一凜,用此生最大的毅力支撐著自己迎著華陽王的目光不要後退,冷汗滾滾而下。


    他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了!


    楚斐垂眼看著杜景然身邊的婢女,她眼瞳放大,臉色發白,不用再加以拷問,這張臉便已經將她們做了什麽盡數出賣。楚斐一扯韁繩,調轉馬頭,「駕。」


    「殿下!」白果慌忙前撲,一把扯住楚斐的韁繩,半個身子掛在馬上,「殿下,您不等小姐出來嗎?」


    楚斐連一抹眼光都吝嗇給她,一手高高揚起,在半空甩出一聲清脆鞭響。


    火辣辣的疼痛從手腕劈到小臂,白果下意識鬆手退後一步,楚斐一行疾馳而出。白果頹然跪坐在三匹馬踏起的煙塵裏,剛剛被鞭打的羞恥惱怒遠遠比不上她內心的驚惶。


    龔掌櫃歪歪頭示意一旁看呆了的婢女上前扶起白果,自己對外間看熱鬧的百姓團團施禮,「見笑、見笑,本店今日有紅玉纏絲羹、碧梗消夏排、蒸鳳爪等等菜色,各位可要嚐嚐?」


    眼看沒了熱鬧,門外百姓漸漸散去,龔掌櫃鬆了口氣,回頭再尋白果時,卻連人影都看不到了。


    白果一路跌跌撞撞跑回高閣,最高層的房間門扇半掩,香風嬌笑陣陣,與她離開時相差不多。煙籠紗羅中,美人雲鬢粉腮,攬鏡自照,眉間一點朱砂嬌俏靈動,雙眼含情帶羞,滿是期待歡喜。


    白果在門外停住腳步,一時不忍推門。


    杜景然從鏡中看見白果回來,含笑問道,「白果,你看這個好不好看?殿下可曾告訴你今日來尋我有什麽事麽?」


    白果囁嚅幾聲,沒有回答,腳步遲緩地一點點挪進門內,示意還在小姐身邊比著兩隻華勝哪個更好看的小丫鬟出去。


    等房中隻剩他們兩人,白果撲通一聲跪倒,啞聲道,「小姐。」


    杜景然拈起鑲了玉珠的海棠華勝插在鬢邊,看白果動作便皺了眉,再仔細一看,白果罩衣之下一道深深血痕,她手中木梳落地,心中不安,命道,「說。」


    白果將楚斐方才的話複述一遍,杜景然臉色一變,聲音發抖,幾乎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好、他好得很。」


    妝奩之上一片瓷器傾倒碰撞之聲,白果跪在地上抬眼看去,隻看到小姐伏在案上,雙肩顫抖,銅鏡倒扣,桌麵上的物事全被她扔到地上,瓷片迸濺,香粉黛螺傾倒一地,白果深深低下頭去,躲都不敢躲。


    「他竟要為了那個東西警告我,他算是什麽東西,憑什麽,憑什麽!」


    杜景然越說越快,猝然站起,眼圈發紅,撲到地上一把抱住白果肩頭,哽咽道,「你說,我到底哪裏討了他嫌?十多年的情分,他不要婚約,不要府中廚娘,寧可自己孤身去北地掙個權柄,也不要我去找外祖父相求。我什麽都不要,隨他四處奔走,為何他這樣對我?」


    佳人垂淚,香雪粉腮,任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為之動容。白果歎了口氣,吃力地抬手攬住自己陪伴長大的小主人肩膀,柔和地拍著她的背脊,將她從一地碎片上撐起,扶著杜景然坐到房中繡墩之上。


    準備許久的素錦繡滿襟桃花的衣裙已經被碎片勾絲染色,就好像精心畫了幾刻鍾的妝容,如今已被淚水衝花。


    白果擰了濕帕子拭去小姐臉上妝容,遲疑道,「那簡清不過蒲柳之姿,哪裏就能入王爺的眼?王爺自北疆躋身,眼中揉不得沙子,對律法軍規或許是更看重些。定是下麵人辦事不利,消息傳到那邊,他這才一時說了氣話,牽連了小姐。小姐是天上皓月,簡清不過是螢蟲,怎能放在一起去比,若是小姐因此傷心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杜景然難得露出些脆弱神態,呆呆坐在繡墩上,搖搖頭,輕聲說道,「不是這樣的。」


    強烈的失去的預感縈繞心間,杜景然攥住胸口衣裳,口中發苦。以前她還能騙騙自己,楚斐隻是長大了不善表達又有自己的事業要忙,才總是對她一副冷漠神態,毫無關心。如今有了對比才知道,原來他並非不關注外物,他隻是不關注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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