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清目光放遠,看著劉少爺扶著夫人上馬車,劉小寶在父親肩頭揮了揮手,「阿清姐姐明天見!」


    簡清回揮了兩下,劉小寶就笑得更開心了些,麵上的笑容和簡清的語氣形成鮮明對比,她淡淡道,「二娘,這裏沒有別人,你想說什麽,直說好了。」


    她說的這樣直白,李二娘話到嘴邊,反而遲疑了。越相處,李二娘越覺出這位年輕掌櫃的與眾不同來,她好像從不知敬畏與尊卑貴賤為何物,誰來酒樓都是差不多的態度,讓人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生怕觸怒貴人。


    「這……」李二娘想了幾遍措辭,終是歎了口氣,「我見識不多,比不了東家對著貴客們的沉穩,還是不攔著東家做事了。」


    李二娘跟了簡清半個月,也摸索出來了些規律,不管東家做什麽,總是有道理的,最後結果也會往好的方向去,她又哪有那個指手畫腳的餘地。


    簡清看見李二娘的神色變化,聽到最後她的決定時輕輕笑了起來。


    這就是持續的勝利和順利帶來的盲從盲信,勝則一路高歌猛進,敗則一敗塗地,牆倒眾人推。


    李二娘想勸什麽,簡清早就知曉。


    在天然有著階級敬畏感的時代裏,像李二娘這樣想法的人才是主流,並沒有什麽壞心,隻是按照過往經驗生存罷了。但要在她身邊做事,總不能一直帶著這種低人一頭的觀念,不說客人感官如何,簡清說起話來都會有些費勁。


    好在李二娘最後轉了念頭。


    二人倚著櫃台又說了幾句話,簡清剛與李二娘說好今日來揉麵的換成她,就聽酒樓門前,劉家少爺大聲道,「小簡掌櫃,晚間別忘了送一份你家琥珀乍凝來,多謝了!」


    劉炙在門前將妻兒送進馬車,又踩著車轅探出頭來,盯著地麵不去看簡清,這才忍著逃跑的衝動說完了一整句話鑽回馬車。


    劉少夫人嗔惱的聲音隱約隨風飄來,「都說了幾遍了,怎麽,還不放心不成?」


    隨著劉老題詩的屏風立在酒樓大堂,兩日裏糖醋裏脊這道菜的名氣也傳了出去,但偏是詩文裏描述菜色的一句形容被人拿來當作了菜名,越傳越遠。來店裏的文人幾乎沒有人叫它的本名,連最初吃到糖醋裏脊的劉家人都叫起了別名。


    以訛傳訛,聞名而來的食客在夥計招徠不及時,總是在酒樓菜牌上找了幾圈都找不到「琥珀乍凝」這道菜,還以為是走錯了地方。


    簡清是聽慣了糖醋裏脊這個名字的,所以不論旁人怎麽叫,炭筆寫上菜牌的四個大字始終未改,任由劉少夫人勸了幾遍「琥珀乍凝」的名字既顯菜色又朗朗上口也不為所動。


    未至正午時酒樓就已經忙碌起來,此刻日頭偏轉,送走劉家馬車後就已經過了吃午食和茶點的時候,來的多是熟悉的客人。張婉身邊的丫鬟來點了幾道菜提了食盒回去,簡清問過得知張婉隻是悶熱懶得出門,這才放了些心,在張婉點的涼菜之後,多加了一道酸豆角炒飯開胃。


    徐夫子下了早課,急急轉過半城來取昨天約好的吃食,見了簡清開口就是緊張問句,「可見過夫人來?」


    徐娘子的胎過了最難受時候,又被簡家吃食養好了胃口,這些天來身體狀況穩了許多,人也有了精神,愛出門逛逛了。她逛得開心,總是帶著家裏的丫鬟穿過大半城池來簡家帶一二小食回家,徐夫子第一次被她一個人丟在家裏時,差點被嚇出病來。


    兩人長談一次,徐夫子也就改了每日早晚兩次來簡家提食盒的時間,一下早課就來簡氏酒樓尋自家夫人。尋到了就與夫人在酒樓吃頓午食,再帶晚上的吃食一同回家,沒尋到也不必去旁處尋,必然是身子憊懶不曾出門,拎了食盒回家就是。


    簡清抿嘴一笑,給徐夫子拉開一旁長凳坐下,「夫人讓夫子在酒樓稍坐一會兒再回去,我可不敢不聽呢。」


    徐夫子臉色一僵,像凳子上有鋼針鐵釘似的坐立不安,剛坐下就想站起來,又想起夫人的囑咐,隻能苦著臉坐下,問這問那,「簡小娘子,她可曾說了些什麽?看著累嗎,有沒有精神?帶丫鬟了嗎?」


    簡清給徐夫子倒上了一碗馬蹄枸杞水,「夫子別急,喝碗湯解解暑。夫人今日去問鬆閣轉了一圈,小環提著東西,不曉得是什麽。來店裏時臉色紅潤,教了阿澈詩文,還說我家花開得好呢。」


    「詩文,小郎學詩文早了些。」徐夫子鬆了口氣,擠出一點笑容,從回家的念頭裏分出一點來應付簡清,隨口說起今日趣事,「今日以宴飲為題賦詩,堂中幾人都寫了一句琥珀乍凝。本以為是他們打了小抄,誰知道卻是劉老尚書為你家題的詩文。我日日都來,卻是不曉得這事,實是耳目閉塞,慚愧慚愧。」


    說是慚愧,徐夫子說完這一個故事也就閉口不言,像是不曉得該說什麽似的,轉頭望向酒樓門外天色,讓談話氛圍一下子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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