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薛青被女兒的樣子嚇了一跳,因為孫崢聽到了有奇症就離開了,她不知道孫崢去哪兒看病,一邊讓人去打聽消息,另一邊請其他大夫來看孫寶珠的症狀,結果其他大夫一看,才發現孫寶珠磕到了頭,脈象還有些嚴重,詢問岑薛青,「孫大夫開了什麽藥?或者有沒有留下脈案,怎麽施針?」


    孫崢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女兒的症狀,哪兒有什麽方子?岑薛青含淚說道:「我家夫君隻給治了腿,沒有開別的藥。」


    那位大夫搖搖頭,「岑夫人,這病我治不了,傷得太重了,得等著孫神醫來治。」


    丫鬟跑斷了腿都沒有找到孫神醫,岑薛青就這樣握住了女兒的手,剛開始女兒還能夠說得出話,等到彌留之際隻能說最後一句,「娘」。


    等到孫崢解決了這個奇病,在回來的路上就看到了旁人憐憫的眼神,心中覺得不妙。他回家之後才發現,妻子岑薛青跪在浮腫的女兒麵前,等到聽到了動靜,岑薛青慢慢回頭,看他的目光毫無昔日裏的愛戀,仿佛是淬了毒的利箭射入他的心底。


    孫崢嚎啕大哭,跪著扇自己的巴掌,岑薛青都不為所動,等到女兒下葬了之後,岑薛青還是不肯原諒丈夫,她和孫崢和離了,並且,岑薛青對外說的是自己的喪夫,在她心中孫崢就是死人。


    她不願意和孫神醫有任何的聯係,住在離神醫穀不遠的鄖河縣,隻有每年女兒的忌日才會回神醫穀,她知道孫崢每年也會短暫地去一趟神醫穀,隻是從來都是避開她,獨自給女兒上香。


    甚至岑薛青的醫術也是女兒死了之後,自己學的,她覺得丈夫靠不住,隻有自己有醫術才靠得住,如果當時自己會醫術,弄得懂丈夫的那些行醫劄記,是不是女兒就不會死。


    岑薛青願意教導錢寶兒,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錢寶兒是錢家的掌上明珠,錢寶兒讓她想到了早夭的女兒。


    想到了這些往事,岑薛青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她心中仿佛有兩個小人在撕扯。


    一邊的小人告訴她,等到今年秋日就是女兒忌日,孫崢這些年確實行蹤不定,但是那一日肯定會給女兒上香,隻要她願意幫昭昭,她親自在女兒墳頭留下訊息,孫崢一定會過來給林家人看病。


    另一邊的小人告訴她,孫崢害死了女兒,她絕對不可以求孫崢給人治病。


    「夫子。」


    柔軟帶著些冰涼的小手拿著帕子擦過她的臉,岑薛青才發現自己哭了。


    昭昭見著夫子回過神,把帕子遞給她,自己也不看夫子,也不說自己學醫的宏圖偉誌,單臂撐在窗棱上。


    馬車外的風把她帽兒的結繩給吹得撓在臉上,酥酥癢癢的,昭昭時不時用手把結繩拿開,撓撓瘙癢的地方,興致勃勃看著外麵景色。


    遠方有一大塊兒的黑雲,自東而來,被烈烈的風吹得行進很快,像是要死死壓在鄖河縣之上。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昭昭忽然就可以想象這首詩描寫的場麵,她跪在馬車的軟墊上,兩條腿交疊撲棱,心中把這首詩又背了一遍。


    這首詩背過了一遍之後,昭昭又想到了一首詩,「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這大雨要來了,果然風就把馬車裏灌得都是涼意,如果要是山雨來了,山中的竹樓也一定會這樣被灌得滿滿當當。


    昭昭一想到今天發生的事,心就飛揚起來,母親準備給她請的夫子會醫術、認識了錢寶兒、爹爹破案真厲害。


    她的雙手在胸前交握,眼睛閉了起來,上一次她許願想要夢到小魚,當天晚上就夢到了,她再次祈求佛祖保佑,今晚上可以夢到小魚,她想要把今天發生的高興事告訴小魚兒們。


    岑薛青內心裏的兩個小人還在艱難地拉鋸戰,她揉了揉眉心就看著小姑娘的側臉,她抿著的唇上翹,側臉浮現出梨渦來,梨渦裏都盛著笑意似的,明明是個被拐賣的孩子,還能夠笑得如此開懷。


    岑薛青看著這個笑,想要聯係孫崢的那個小人膨脹了不少。


    這輛錢家的馬車減震性能很好,是錢家人特地讓岑夫子和昭昭用,吩咐了車夫務必把兩人都送回去再回去。


    不多時馬車就到了府衙的後院入口。


    換下了官服的林鶴在和柳氏說著話,不知道說些什麽,柳氏笑著像是枝頭的花簇簇爛漫開,她看到了馬車停下,扯了扯林鶴的衣袖,兩人一起過來。


    小姑娘宛若是乳燕投林奔入到父母的懷抱,被林鶴高高抱起來,她大聲而又響亮地喊著:「爹爹、娘親!」


    那位在小河村裏心細如發,認真走訪斷案的林縣令,這會兒笑得開懷,還用自己麵上的胡子去揉小姑娘的嫩臉,讓昭昭咯咯笑著,小手依戀地摟住爹爹的脖頸,對著柳氏迫不及待地說道,「娘,爹爹今天好厲害!破案好棒!」


    柳氏笑盈盈地說道:「我已經聽你爹說過一遍了。」


    岑薛青沒在府衙耽擱太久時間,等到離開的時候,發現虛掩的房門口還有一輛輪椅,一個少年坐在輪椅上,再旁邊有冪蘺的一角被風撩得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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