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穆韌動手拉開被子,屋裏炭火燃上好幾盆,阿觀的額頭冒出微微的汗珠,可她縮著身子,好像冷得厲害。


    掌心探向她的額頭,並沒有發燒,她隻是睡著,睡得很熟。


    他用溫帕子替她淨了臉,她沒推開他的手,隻是微微蹙著眉頭,然後把身子縮得更緊。


    「今天宛心姑娘過來,兩人有起爭執嗎?」齊穆韌又問。


    「奴婢不知,槿香姑娘把奴婢拉到門口守著,隱約間隻聽得宛心姑娘的說話聲,倒沒聽見王妃說些什麽,不過王妃始終是和顏悅色的,奴婢敢保證。」


    「行了,下去吧。」


    他將阿觀抱回床裏,除去鞋子、躺上床,他想將她擁在懷裏,給她不足的溫暖,但她很固執、固執地把自己縮成球。


    低下頭,他看見她微抖的睫毛,輕歎。


    「醒了是嗎?既然不想張開眼睛就別張眼,隻是,要細細聽我說,好嗎?


    「阿觀,我要你、我喜歡你,不管付出任何代價,我都要把你留在身邊,即使你會因此而恨我。


    「你曾經聽過我和宛心的故事,說實話,那年我喜歡她,是喜歡她的自在任性與驕縱,喜歡她不受拘束的脾氣,她可以大聲說話、大聲唱歌,愛擺小姐脾氣就擺小姐脾氣,愛對人好就對人好。她不像我,每天活得小心翼翼,別人一個目光就讓我開始考慮對方心底有什麽意圖,擔心自己會不會變成被利用的工具。


    「穆笙曾經說我不是愛上宛心,而是愛上自己,一個想象中的自己,一個活得豪情恣意的自己。不管穆笙是不是說對了,那時,我的確想盡辦法對她好,她悶的時候理都不理我,但開心的時候衝著我一笑,我便覺得值得。我努力、我上進,我想爭得一個配得上她的地位,給她最好的日子,直到……她受我的牽連……


    「這些年,她吃過很多苦,理智上,我明白皇貴妃舉發何家的事對朝廷國家有利,卻還是不免對她心存怨恨,因此你初初嫁入王府時,我無法不對你遷怒,因為我始終自覺愧對宛心。我沒想過會再見到她,更沒想過她又救下我一命,阿觀,這輩子,我一定要還清宛心這筆感情。


    「我知道你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我承諾,除了宛心,我再不會讓任何女子插進我們之間,請你放下一點原則,鬆開一點偏見,宛心不是柳氏那樣的女人,她在受盡寵愛的家庭中長大,她絕不會使手段心計。也許這些年的苦日子,讓她身上有些刺,但隻要我們對她好一點,讓她感到安全,她會改變的,她會變回以前那樣,爽朗大方。」


    在他懷裏,阿觀緊緊環住自己,她何嚐不明白,身為王爺,他不必這般低聲下氣,他愛娶幾個女人自隨心意,不需要跑到她跟前保證發誓,但……他要求的事,仿佛好像似乎是超出她的能力範圍……


    你不能要求豬跳芭蕾舞,不能逼麻雀泅水,不能讓長頸鹿追逐猛獅,同樣的,她也無法把自己的愛情交給一個不專情的男人。


    是,她壞,她學不來入境隨俗,她不像大薑,連雕塑都放棄,一心一意在這個時代裏追求新的自己。


    她還想做果雕、還想畫畫、還想製壺,她甚至很想飆高音,大唱孤獨萬歲、失戀無罪……


    她是個適應力很低的女人啊。


    緩緩地,淚水從她緊閉的眼中滑下,墜入枕間。


    她聽進去了?她的心柔軟了?她願意退開一步,其他的原則放棄自己的原則?


    勾起笑意,齊穆韌知道她不是那麽堅持而固執的女性,外公說的對……說服她,比強迫她更有用,她是個講道理的女人。


    抱起她,像哄孩子似的,他把她抱在懷裏輕輕撫慰。「我發誓,我會對你很好,比以前更加倍的好。」


    淚水進入他的衣襟,阿觀笑了,是啊,男人有小三,總是會對正妻更好,以作為補償。


    「我讓曉陽她們回來服侍你,我再不用她們來強迫你,隻要你打消離開的念頭,什麽事我都依你。」


    阿觀失蹤一個下午,讓他清楚明白自己損失不起她,他沒有辦法想象失去她的生活,他要她,要她在自己身邊、在自己的視線裏麵。


    「不要害怕,宛心很好,你會慢慢喜歡上她的,我保證會對你們兩個公平,不會厚此薄彼。」


    憐歡進屋,低聲道:「王爺,槿香姑娘來請。」


    「知道了。」他歎氣,將阿觀放回床上,大掌輕輕撫過她的臉龐。「你好好休息,如果餓了,再吃一點東西,別再瘦下去,我會心疼。」


    他離開,她一串淚水滾下。


    再心疼,槿香姑娘來請,他還是得離開不是?他想不清楚,她卻是比誰都明白,男人很難對兩個女人做到公平的。


    他走了,阿觀側過臉看著他的背影,他的手掌裹著棉布,何時受傷了?痛嗎?她直覺想下床,抓起他的手細看他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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