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瞧這小郎君傷得不輕,若現在不看,將來就算不殘廢,腿腳也定然不便利。


    往門外的林悠看去,林悠站在門外,她知道韓霽在擔心什麽,悲哀的暗自歎了口氣,拿出林九娘之前的態度,聲如洪鍾罵道:「不看也得看!本來就沒什麽用,瘸了腿還想叫我伺候你不成?別想偷奸耍滑我告訴你,腿好了還得繼續給老娘出去賺錢!」


    罵完這些,韓霽臉色黑如鍋底,林悠後背則是一身冷汗,暗自祈禱大佬以後能體會出她的一片苦心。


    不過,臉色難看歸難看,韓霽倒還真就沒再拒絕老大夫給他診治。


    也幸好是給大夫看了,他身上的傷口不打緊,可一隻腳踝上的骨頭卻被砸裂了,另一隻骨折,若不及時治療說不定就瘸了,那可是一輩子的事。


    他不是笨人,豈會不知門外那惡婦先前是故意激他,忍著疼由著大夫給他正骨的時候,悄悄往坐在門外台階上,背對著他的那渾厚的一坨背影看去,暗暗猜測這一回她又想耍什麽花招。


    大夫幫韓霽被砸骨裂的腿上了夾板,另一隻腳也包紮著,叮囑他好生在床上養著,盡量少下地,他身上其他都是皮外傷,不過也要堅持上藥才行。


    「多謝大夫。」韓霽臉色很蒼白,因為忍耐了巨大疼痛現在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濕。


    大夫寫好藥方後,就背著藥箱出去,把藥方交給守在門邊的林悠,跟她叮囑了幾句後,林悠把老大夫送出去。


    回來給韓霽倒了杯熱水,在他防備的目光中把水和水壺放在床邊櫃子上。


    她按照藥方出去給他抓藥,先前檢查他傷口的時候,他衣襟裏掉出一塊啃了一口,被血弄髒的幹饅頭,可見他今日沒吃什麽,便從外麵順便給他帶了兩塊花糕。


    她把花糕送給他的時候,韓霽已經躺下,側身麵朝裏睡著,林悠看見床邊櫃子上的水原封不動放在那裏,一口沒喝。


    這人不會懷疑她在水裏給他下藥吧?


    有沒有搞錯,他都這樣了,難道還擔心林九娘把他怎麽樣嗎?


    林悠無奈把花糕放在櫃子上,又給他去把茶壺裏已經冷掉的水換成熱滾滾的,拿來放下的時候,沒好氣的說了句:「老娘就算再饑渴,對你這病懨懨的弱雞也沒興趣!不吃餓死你啊!」


    故作氣憤罵咧一通後,林悠出去,悄悄站在門外的雕花窗子外往裏觀瞧,她離開之後,床上裝睡的人果然動了,轉過身往櫃子上的吃食和水看去,夠著用手摸了摸茶壺,發現換了燙水,大約是真渴了,他猶豫片刻後終於鼓起勇氣給自己倒了一杯,放在鼻子下麵聞了半天才敢送進嘴裏。


    林悠幽幽暗歎,這未來的韓大佬是聽不得好話,非要罵他兩句才踏實嗎?


    納悶著去廚房煎藥,這宅子是韓霽初到安陽縣時租的宅子,那時候他剛從公府被趕出來,身上有錢,便一氣兒租下這宅子兩年。


    宅子朝向很好,坐北朝南,一整天都有太陽。有五六間房,中間一個大院子,院子裏有一株柿子樹,角落裏還有一口水井,他初來乍到,什麽都沒添置就落了難,所以院子裏、房子裏都空蕩蕩的。


    雖說剛辦過喜事,但這院子裏連一塊紅布和一個喜字都瞧不見。


    林悠從廚房裏搬了隻小爐子到韓霽門外,放在他躺在床上就能看見的角度,加了炭火,放上煎藥的鍋子和水,然後她就坐在房門口給韓霽煎藥,這樣一來可以照顧到他,二來也能讓韓霽親眼看見她煎藥的過程,免得他總懷疑自己給他煎了什麽不正經的藥。


    按照大夫的要求把藥煎好了給韓霽送到床邊,韓霽心情複雜的盯著林悠手中的藥碗,就是不伸手,林悠惡聲道:「喝不喝?等我喂你啊?」說完又在心裏暗暗祈禱韓大佬將來明白她的苦心。


    韓霽:……


    再次升起一種被冒犯的情緒,而後被情緒牽動,韓霽奪過藥碗,忍著苦將藥一口飲盡。


    林悠再次得逞,手腳麻利收拾了空藥碗,半刻不停的轉身離開。


    韓霽看著那壯碩的身影消失在門邊,繃著的弦總算鬆了些,而後自嘲一哼。


    對於現在的他而言,還能怎麽糟糕下去。


    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韓霽從一個人人奉承的公府郎君淪落至此,在此之前他從未隻身出京,輾轉來到安陽縣,想投奔兩年前致仕的老師,不成想淪落至此。


    這段時間他嚐遍了人生苦楚,見識到了各種各樣的險惡人性,更讓他自省到除卻過往身份,他果真一無是處。


    沒了公府的招牌和身份,他在民間甚至連個販夫走卒都不如,沒有身份,沒有功名,沒有謀生的技能,連傍身的錢財都因為他識人不清而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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