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成親已經過去那麽久,再不見葉府派人過來關心,可見得她的利用價值在新婚夜沒讓他喝下那盞毒酒時便結束了。


    穆笙提了葉茹觀和婢女間的對話,如果她不是演戲,如果她一心一意等待被休離,那麽,目前她的所作所為便極其合理。


    隻是……眯了眯眼,他要配合她的心意嗎?


    想起她那頭如水瀑般的長發,那雙幹淨清澈的眼神,想她脫口而出的文章,他會放任她從掌中溜走?


    「她是挺安分的。」回神,齊穆韌回答。


    「果真?我還以為葉家人個個都是像皇貴妃那樣的。」


    「龍生九子,各不相同,葉茹觀很清楚自己的處境。」


    齊穆韌竟替葉茹觀說話?他試探道:「看來葉定國失算了,要送個人進王府攪局,也得送個有野心、有能力的。」


    「這樣的女人,我們的身邊還少過?」


    齊穆韌隨口一說,齊宥家忍不住笑開,可不是嗎?整個後宮,哪裏缺少這樣的人物,便是大皇兄,不也硬被塞進一個葉府四小姐為侍妾?隻不過那個葉茹月手段比齊穆韌身邊這個厲害得多。


    「說得也是。你就聽堂哥一句,既然她翻不出什麽花樣,就別委屈自己,聽說葉茹觀長得可美了,何苦平白放著,上一回你怎麽跟父皇說的?呃……物盡其用,就是這句。」


    齊穆韌沒搭他的話,舀起一塊蘿卜,然後又想起那隻體型碩大,卻生存不易的北極熊。


    散了飯局,齊穆韌和齊宥家分道揚鏣,他騎馬回府,又情不自禁地想起葉茹觀。


    想起齊文回報,她幾乎都躲在屋裏畫圖、寫字、刻東西,還弄了間屋子玩泥土,她不大支使下人服侍,不太擺主子威風,對人客氣有禮的,與之前的行為大相徑庭,有趣的是,清風苑裏的下人都認定她的改變是因為惡靈不再附身。


    更有趣的是,她居然把對外探聽消息的事兒派給琉芳。


    就算她蠢,也該猜得出那人是柳氏安排在身邊的眼線,派她出去探聽消息,也隻能得到柳氏願意讓她知道的事。


    不過她似乎很滿意這樣的生活,成天不是忙東忙西,就是讓琉芳去園子裏探探,確定沒人才領著幾個丫頭去跑池塘。


    她說健康是財富之本,說要活就要動,還說一天跑十圈,疾病遠離你身邊,他沒見過比她更「好動」的女人。


    以一篇「陋室銘」換取的烤窯早就造好,聽說她連續試過好幾次,次次都失敗,卻不灰心,直到在他的示意下,齊文替她找來一個燒窯好手,瞞了身分送進清風苑,接連指導幾天,才解決她的困難。


    不過,她在燒什麽呢?齊穆韌很感興趣。


    二皇子的話讓他心微動,事實上,他不隻一次想過,倘若她不是葉茹觀,倘若粗暴殘忍隻是假象,倘若她身後沒宥家族勢力,倘若她的心思和她的眼神一樣幹淨,是不是……他可以試著改變對她的態度?


    遠遠地,他在馬背上看見穆笙的身影,他躲在街角、探身往大街另一端窺伺,他在做什麽?


    勒馬止步,齊穆韌將馬匹交給身後的齊古,悄聲走到弟弟身後,大掌往他肩膀一搭。


    齊穆笙早就發現大哥,他用食指壓了壓唇,指指前方店鋪。


    「做什麽鬼鬼祟祟的?」他冷冷丟下一句。


    「是嫂子。」齊穆笙很訝異,她竟帶著婢女和盧管事就上街,如果不是認出下人,他還猜不出她是誰呢。她真敢,連馬車都不乘,隻戴了頂帷帽就到處亂跑,若是讓人知道她是靖王妃,二哥的麵子要往哪裏擺?


    「哪個嫂子?」


    「當然是葉氏,你幾時聽我喊柳氏嫂子?」


    對於葉茹觀,齊穆笙益發感興趣了,要不是這段日子皇祖母硬把他給留在宮裏,他早就鑼對鑼、鼓對鼓,找上這位素未謀麵的嫂子好好見上一見。


    「她來這裏做什麽?」齊穆韌濃眉蹙起,他是同意她出門,可他還沒有安排時間陪她。


    「不是大哥允她出門的?那我可錯看柳氏了,我還以為她不會那麽大方,點頭同意讓嫂子出門呢。」


    說來葉茹觀這個王妃當得也真憋屈,堂堂王妃居然要聽命於小小的側妃,當然,人可以不事不恨、不與他人爭權奪利,但委屈到這等程度,若不是太膽小就是太蠢。


    隻不過,會說那樣的話的女人,怎麽可能膽小愚蠢?


    齊穆韌板起臉孔,她的動作那麽快?諸事都未安排妥當,她靠著一張紙條,居然就成行?這當中……他的眉頭擰了擰。


    「你一直跟著葉氏?」


    「沒,我是在顏料鋪子外頭發現嫂子的,皇上生辰快到了,我可沒有一個側妃替我打點禮物,隻好到字畫鋪子裏尋寶,沒想到寶沒尋到,卻發現嫂子身邊的兩個婢女和家丁,他們離開顏料鋪子後,就往這間鋪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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