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魏丹容再次醒來,空蕩蕩的房間裏什麽人都沒有,隻剩下她全身無力的躺在床上,一睜眼就是陌生的床帳。


    她閉了閉眼,有些搞不清楚自己那日暈過去後到底出了什麽事。


    隻知道他像是作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讓她覺得頭有些疼。


    魏丹容想翻背下床,卻差點滑落床底時,被送東西進來的周奶娘看見了,連忙欣喜若狂的將她攙了起來。


    「哎唷!我的小姐,你可總算醒了,你不知道這些日子奶娘我可是急壞了!」


    周奶娘一想到這幾日的煎熬,眼眶就忍不住紅了。


    「奶娘……」她平靜的臉上閃過一抹歉意,聲音有些沙啞,「是我不好……」


    周奶娘拭了拭淚,又哭又笑的說著,「哪裏是小姐不好,還不都是……唉,都是我這個嘴,不說了,奶娘熬了點粥,先來吃點,等一下好吃藥。」


    藥?魏丹容疑惑的看著她「奶娘?我們……銀子」


    她們每月有多少銀兩她是清楚的,看個大夫抓藥,這對她們來說,足以在領到下個月用度前就先餓死個半死了。


    「是鳳少爺。」周奶娘低著頭,坦白說著。


    她是很感激鳳少爺對她們伸出援手,隻不過鳳少爺這幾天占了小姐多少便宜她也是看在眼裏,讓她對他總有種複雜的情緒。


    「他?他怎麽會……」魏丹容的疑惑還沒完全問出口,就看見房門那裏出現了鳳元之的身影。


    他輕搖著摺扇,身上穿的是一如往常的華麗,嘴角帶著一抹淺笑,「這下你可以當我的麵親自問我,而且剛好,我也有些問題要問問你。」


    「鳳少爺。」周奶娘擋在床邊,有些戒備的看著他,說:「小姐現在衣衫不整……」


    「這幾天都已經看過幾回了,走開,我和你家小姐有話要說。」


    周奶娘直接被他往後拉去,後麵有名非常盡責的小廝厚藝,則立刻接手拉著周奶娘往外走,默契好的不得了,雖然他有時不免覺得自己真的很像是地痞流氓,還要幫著紈絝少爺調戲良家婦女。


    沒了礙事的人,鳳元之自顧自的坐在床邊,然後盯著魏丹容直瞧,確定她除了臉色仍舊有些蒼白外沒太大問題,才終於鬆了口氣,輕鬆的開口,「先喝點粥吧!」


    她想接過碗,卻發現他端的很牢,還直接舀了一匙送到她的唇邊。


    這樣的親昵讓魏丹容很不習慣,因為她壓根不知道自己昏迷期間被他占了多少便宜。


    「我自己來。」


    鳳元之沒讓她把調羹給拿回去,而是堅持擺在她的唇邊,毫不掩飾的直白到:「魏丹容,讓我就這樣單純的對你好,你是全身都不舒服是吧?就一次,一次也好。」


    魏丹容愣了下,趁這一瞬間,他硬把那湯匙的粥喂進她嘴裏,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又再次舀了一湯匙的粥放到她唇邊。


    鳳元之直直的看著她,蒼白的臉孔,已經許多天沒打理的頭發,甚至略微有些味的衣衫,不管從哪點看,她都算是狼狽的,但即使是這樣的狼狽樣,卻依舊讓他無法移開視線。


    他知道,他栽了,所以不允許她還讓他置身事外。


    「魏丹容,你這個人就是一身倔骨頭,人家對你好,你像是渾身骨頭都癢了似的,這些年來我對你好,也沒求你回報我什麽吧?偏偏你卻要堅持今兒個縫這個,明天補那個的當回報,時把我家的針線班子和身邊的丫鬟,全都當作吃閑飯的了?」


    她一聽這話,臉上僵了僵,「你是嫌棄我多事?」


    「瞧瞧!你又來了。」鳳元之臉上黑了一層,忍不住又重重的喂了她好幾口粥後,續道:「每次都把人家的話往壞裏想,甚至遇到了事情也不說,你當我是死人啊?以為我什麽感覺都沒有,以為我這樣對你好是我沒事找事做,是我鳳大少爺自己骨頭犯賤了?」


    好不容易將嘴裏那一堆粥給咽了下去,魏丹容被指責得火氣也上來了,她冷冷的看著他,推開唇邊的調羹,「是,我是每次都把別人往壞裏想,我是一身倔骨頭,就是見不得人家對我有一點好,所以給我一點我就想著要回報人家兩點,人家多待我一分,我就想著這人是不是對我有什麽圖謀!」


    「但是我不這麽想又能怎麽想?我親娘因為我不是男的就把我丟在這院子裏,我就是病死了也得不到她關心的一眼,我親爹甚至早就忘了還有我這個人的存在,一想起我,就是要把我送去當別人的妾!我不這麽想,還能怎麽想?!你說啊!你說啊!」


    說到最後,她的語氣已經接近瘋狂,甚至不顧他手上還拿著碗,甚至往他身上撲打。


    這些年的委屈她忍得夠久了,早已想要盡情的宣泄,隻是在奶娘麵前不行,在魏府裏更是沒有一個地方可以讓她這麽做。


    她也想單純也想善良,也想把人家的好意大方坦率的接受下來,而不是想著自己又欠下了人家一份人情,而不是想著這背後是不是有什麽算計。


    但是她這麽能呢?在她差點病死卻無人聞問的時候;在她明明都已經躲得遠遠的,卻被一句要為這些年的富貴日子買單而送去給一個老男人當妾的情況下,她如何單純善良!


    她不願意,她不情願,可又有誰聽進她的話了!


    大顆大顆的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滑落,她像是要耗盡身上所有力氣一樣的撲打著他,一下又一下發泄著這些年所有的委屈。


    她哭得毫無形象,像個剛出生的孩子,幾乎是眼淚鼻涕縱流,甚至還因為哭得過猛而打起嗝來。


    鳳元之任憑她打著哭著,卻沒有再發一語,隻是在她最後無語凝噎的時候,穩穩地將她摟在懷裏,任由她的淚水染濕他的衣衫。


    這時不需要他說任何話語,因為任何安慰此時都太過蒼白無力,他不是她,無法理解她的悲痛,隻能這樣陪著她,讓她把心裏的話一次都痛快的說出來。


    老大夫說了,隻能讓她一次把鬱結給解決,否則這以後造成的身體毛病、心病可是令人堪憂。


    直到他覺得她哭得差不多了,再哭下去就要傷身子了,才直接將她扶著坐正,用自己隨身帶著的帕子給她擦了擦臉。


    「好了,別哭了,先吃點東西,再吃藥。」他柔聲說著,仿佛剛剛那說著刻薄話的人不是他一樣。


    魏丹容點了點頭,眼睛紅通通的,鼻頭也是一樣,卻不再堅持要自己來,而是一口又一口的喝著他喂過來的粥。


    一碗粥喝完,他將碗給放到一邊去,然後帶著一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說:「很好,接下來把藥給吃了,你再好好歇了一會,接著我們就該來好好討論,有關你要給人做妾這件事情。」


    她愣愣的看著鳳元之,心中突然有種莫名其妙的預感。


    恐怕……母親的打算要落空了。


    隻可惜,這一歇,因為大病剛醒又耗盡心力的又哭又吼,讓魏丹容一覺睡到天黑,而鳳元之也不可能整日守在她這裏,所以跟周奶娘留了話,等明日再說。


    隻是,這個明日剛到,鳳元之再次來到魏丹容的院子裏時,卻看見更讓他惱火的東西。


    從半掩的門縫可看到一件嶄新的粉色袍子就這樣放在桌上,上頭還擺了一些珍珠首飾,但都是淡色的,一看就知道這是妾會用的顏色。


    魏丹容雖說每隔一段時日也照著這府裏的規矩能拿到新衣裳,但是那顏色往往不是又土又醜,就都是些過時的花色,而這件粉色的袍子,別說上頭那花色是最新的,就是布料也不像是魏府會給她的料子。


    而想來魏夫人偏心了這麽多年,也不會突然良心發現給她幾件新衣裳,那送新衣來的原因必然隻有納妾一事了。


    他惱火的剛要走進去,卻聽見周奶娘已經在裏頭把他想說的話全說了。


    「小姐,這婚事不能就這樣定了啊!知府的舅老爺可是已經四十好幾了,家裏有三個嫡女卻沒有半個庶子,由此可知那夫人的手段,說什麽要生兒子,別從那府裏橫著抬出來就萬幸了,總之怎麽想,這門親事都是有好無好的!」


    已經少尉恢複了一點元氣的魏丹容,淡淡的回應,「那有能怎麽辦呢?我那日都已經鬧到;老夫人前麵去,得到的是什麽樣的後果你也不是不知道,都讓我忍,讓我想想這些年過的好日子,想想以後我那親生弟弟能給我撐腰,說得天花亂墜,像是以後的日子就飛上了枝頭當鳳凰一般,我能怎麽辦?」


    周奶娘也是無言,隻是進著最後的努力,想了最後一個人選,「要不然,請老爺幫幫忙吧!我們去求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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