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彬咬了咬牙,那個碼頭明明是新開發的,人人都眼熱就等先下手為強,怎麽就無聲無息成了邵文釗的地盤,他這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也知道他這是被邵文釗陰了,可是隻能忍。程家從前在老爺子手裏的時候走的是正經的陽關道,但是現在程彬思想活絡,條條大路通羅馬,也想去走私的道上分一杯羹,但顯然這杯羹不是那麽好搶的。江湖水深,道上麵個個大佬的關係錯中複雜,但是他們顯然有一個共識,就是不希望外人介入,下手要趁早買定離手,程彬來的不是時候,也能隻是自認倒黴,除非他能一力與市內所有黑道勢力抗衡,不然就不要想能夠打破大大小小各個勢力之間微妙的平衡。功夫還在戲外,程彬大丈夫能屈能伸,一計不成,再生一計。他的眼神再邵文釗、許根和程昔之間繞了一圈,不知道肚子裏又有什麽壞水。現在人也是瞎講究,都不流行叫哥了,得叫總,張總王總,不管是拉貨的賣肉的,後頭跟個總就是閑的氣派,這個邵文釗也是個騷包,好好的也改叫邵總,當人家都是瞎子以為不知道他是黑道上的?邵文釗衝秘書招手,看到沒有,人家連秘書都配齊了!秘書恭敬遞上一份協議書,邵文釗手掌移向程彬的方向,示意秘書給他過目。程彬接過之後不無意外的,他摸了摸自己微微凸出的啤酒肚,越往下看,臉色越是難看,一對布滿血絲的眼球越發往外凸出,太陽穴一跳一跳暴露他內心的憤怒不安。他拿著文件苦笑,“邵總,我的邵哥,你這個條件也太苛刻了,我實在是拿不出這麽多現鈔呀。”邵文釗微笑,“這個好說,咱們是君子交易,談錢多落入俗套,和文件中數額相等的物品,無論是股份、土地、貨物,我邵文釗一概來者不拒。你看這樣可合適?”他有的是耐心是等程彬做決定。他又對秘書吩咐:“那一份複印件給兩位小朋友看看。”他把玩著自己的銀色袖口,神情篤定。邵文釗和許根說了兩句話,吃了口菜,誇道:“這家的招牌就是清蒸魚,從江裏麵新鮮撈上來的,怎麽都不見你們動筷子?配上蒜、青椒、紅椒,最後澆汁,你們要是不吃就可惜了,別浪費。”桌上有些冷淡的氣氛頓時又活絡起來。這時候有邵文釗的手下進來,在他耳邊耳語了兩句,邵文釗點點頭對他說:“拿來看看。”眾人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手下遞上一疊照片,邵文釗帶上金絲框眼睛,仔細翻看,然後笑著放在飯桌的玻璃轉盤上,手腕一動,照片穩穩停在程彬麵前。程彬拿起來臉色大變,手抖個不停,“這個,這個是……誌揚。”“不錯,正是令公子。”邵文釗說起來好聽,是為了讓程彬見一見程誌揚的樣子好安心,其實是為了威脅警示,他已經在程彬的脖子上下了套,現在要做的時候緊緊手中的繩索。邵文釗的聲音就像是死神的鐮刀,隨時可以收割程誌揚的性命。照片裏麵的程誌揚,哪裏還有一點富家公子的樣子,狼狽的躺在甲板上,雙手扭到身後捆綁住,衣服都還好好的穿在身上,但是緊閉的雙眼和嘴角的烏青無一不在告訴程彬現在不是討價還價的時候,程誌揚的情況並不好。他沒想到邵文釗還真敢對程誌揚動手,無奈隻能悶哼了一聲,對邵文釗的秘書說:“拿筆來。”他及不甘心地在頁末簽上自己的大名,用力之重差點戳穿白紙。秘書把文件收下之後,邵文釗笑容的弧度增大,他用深沉好聽的聲音說:“這份是暫時草擬的合約,既然程總看了覺得沒問題,那我明天就讓秘書與你簽訂正式的。為了我們合作愉快。”邵文釗舉杯,白酒在他的高腳杯輕輕晃動,“幹杯。”程彬一口吞下一整杯火辣辣的白酒,氣得胸膛起伏不停,“幹了!”程彬扭曲的臉讓人看了真是賞心悅目。不過,事情談到這裏,還不算完,上了頭菜,正餐還在後頭。程昔並不關心兩人談得什麽條件,隻是後來聽許根說是邵文釗對程彬趁人之危訂下的一係列喪權辱人趁火打劫割地賠款等等等不平等條約。他隻有在兩人談到程蓉蓉的時候才頓時來了精神。“聽說程總的女兒長得非常漂亮,跟個寶貝似的整天藏在家裏,也不帶出來給我們見見。”邵文釗的眼神裏透露出的攻擊性可一點都不像他的笑容一樣儒雅。程彬立馬捕捉到關鍵詞,連忙打岔,“女孩子還小,就是應該好好在家裏呆著。”邵文釗是隻狼,還是一隻喜歡裝綿羊的惡狼,他就時不時要忍不住要亮出鋒利的牙齒,“也快念高中了?這十四五歲是大姑娘該懂事了,放到古代都是幾個娃的孩子了。”他摩挲著手指上巨大的金戒指,盯著程彬快要冒汗的臉一瞬不瞬。邵文釗這麽明顯的暗示程彬要是在聽不出他是什麽意思就是傻子。程昔心中一凜,不得不承認邵文釗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就比如說……他為什麽可以把那麽俗氣的大金戒指帶的充滿王霸之氣?許根順著程昔的眼神看過去,不得不提醒他,喂,你的注意力是不是放錯地方了。於是程彬假模假式笑了一下,“要是邵哥對小女感興趣,不妨多等兩年,等她長大了看她自己的意思。”邵文釗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拍了拍坐在他下手的一個年輕男人的肩膀,“這是何榮,也巧了,名字裏也帶榮,他跟了我很多年了,我很放心,一直都是我的一員大將,非常有能力的人。就可惜事情沒有十全十美的,這個男人一到了快要成家立業的年紀,心就大了,也不知道怎麽樣的閨女才能配得上他,這不,我一直在為他物色人選。”那個叫何榮的年輕男人顯然很驚訝邵文釗會這麽做,立馬就想要說些什麽來拒絕。邵文釗不等他開口就笑道:“小榮我知道你跟我說過你現在還不急著考慮婚姻大事,就連十年之內不會結婚這種話都說出來,我知道你是為了讓我安心,但是做大哥的怎麽忍心一直看你孤身來去,當然要幫你選個好姑娘。正好,程家小姐可以先跟你定個親事,等到她到了年紀你們也可以安安心心結婚。”這下子邵文釗連何榮的嘴也堵上了。他這個舉動並不是單純針對程家的警告,也是在試探何榮,這個何榮最近這段時間很不對勁,邵文釗擔心他野心太大搭上了別的勢力要來爭權——說直白一點,就是這個人是個要搞分裂的不安定因素。既然他說十年之內不結婚,那麽他就給他找個年紀小的先締結秦晉之好,正好這時候程家就自己送上門來。一個沒有家室沒有弱點的人,一旦起了疑心,用起來就不如以前那樣順手令人放心,找個小包袱鬧鬧他也不錯。事情涉及到心肝寶貝,程彬的臉色蒼白的可怕,他看了一眼何榮,長得不差,就是身後的勢力盤根錯節不清不楚,又是刀尖上添血的,怎麽看也不是個好丈夫的人選。他這麽拚死拚活地是為了什麽,除了金錢和地位,不就想要給兒女掙個更好的前程?但是……他知道他要是不答應邵文釗,這個心狠手辣的家夥是不會善罷甘休,他握緊了手中兒子的照片。冷靜,冷靜下來一定會有辦法,他渾身僵硬,皺著眉頭半晌說不出話。最後,他凝視著邵文釗,歎了口氣,“現在年代不一樣了,我們做父母的可做不了女兒的主,她自己的主意太大,這樣吧……我回家跟她說說,然後再給兩位答複好嗎?”他是百般不願意把女兒就這麽給別人家,但是又不敢把話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