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禪寺的僧眾群情憤慨,皆聲討那暗中使詐的達拉宮一方。達拉宮的天師倒也不以為然,承認他們這方的人是求勝心切所以才使的暗器,這場比試算達拉宮輸。這樣一來,靜禪寺既說不得達拉宮什麽,而且又損失了最後一元大將。此時的達拉宮天師臉上已帶著勝券在握的奸笑俯視全場。剩下的兩場大戰,眼看靜禪寺已無人能派,而他手下還有兩名猛將,每一個的修為都不會比清澄遜色。眼看負傷的清澄被人抬下擂台,靜禪寺一方的眾僧在底下竊竊私語,都在暗自討論著到底應該派誰上場。而此時就連與達拉宮天師一道坐於首座的慧塵方丈的神色也開始凝重起來。早已率先躍上擂台的喇嘛見靜禪寺一方許久無人上前應戰,覺得勝局已定,態度越發狂妄囂張起來。“想不到中原武學亦不過如此,靜禪寺還有臉自稱為天朝第一大寺?笑話!真是笑話!”莫離護著受了傷的戒癡,又看到眾武僧皆怕擔下這輸寺誤國的罵名,畏首畏尾無人敢上前應戰,心中鬱結甚重。若這場關鍵的比試輸了去,無論達拉宮最後是否能真正取得《武經注》,中原大地都難免會再度掀起一片腥風血雨。莫離心中雖急,但他向來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大夫,就算是與人博了命去,也不見得就能挽回什麽大局。難道就要這般向布達宮低頭認輸?沒有人會服這口氣。便就在布達宮的天師站起笑著要宣布這場比試因靜禪寺棄權而獲得勝利的時候,兩道人影自場外翩然而過。想不到這世上竟然還有如此俊逸出塵的輕功,在眾人的驚羨的眼光中,一黑一白的挺拔身姿如輕燕般同時落地。韓子緒與文煞一改平日在寺中相對樸素的裝扮,竟毫不忌諱地換上了一言堂堂主和天道門門主的華服出現在眾人麵前。這半路忽然殺出的程咬金,讓布達宮的天師眉關緊鎖。以他對中原武林的了解,眼前忽然出現的這兩個人,無論是武功修為還是個人氣度皆是極上之,若未猜錯,定就是中原武林正邪兩道的統領韓子緒與文煞。雖心中已將內情猜了個十之八九,但布達宮天師還是站起問道:“來者何人,為何打斷兩寺的談經鬥法?”韓子緒淡然一笑,拱手報上名號。場下眾人這才得知韓子緒真實身份,瞬時引起了一片嘩然。見韓子緒自報家門,文煞則嗤了一聲對著那天師道:“我的名號還不屑於讓你們這等狗輩知道。”能將堂堂布達宮的首座天師稱為“狗輩”之人,若不是神經錯亂那就定是絕頂高人了,於是場下的反應更是熱烈起來。對於這橫生的枝節,布達宮天師轉身向一旁端坐的慧塵大師抗議道:“我們以佛法武道相論,自然是佛門宗教之內事,如今大師你竟找了武林中人來幫忙助陣,這一做法恕我不能苟同。”慧塵也自知由韓子緒和文煞迎戰於禮法不合,就算最後得勝,也難掩不公之虞,遭世人質疑,遂站起身來打算回絕韓子緒與文煞代靜禪寺出戰的好意。卻在慧塵開口之前,韓子緒卻說道:“天師所言差矣。”“試問這次比試,是否隻要是靜禪寺中的弟子便可以參加?”天師回道:“那是自然。”韓子緒道:“那俗家帶發修行的弟子,是否也能算是靜禪寺之人?”明了了韓子緒的話中之意,達拉宮天師怒道:“胡鬧,若我沒猜錯,除了韓門主你之外,這擂台上的另一位高人就是一言堂的文堂主吧?我看這在座的慧字輩的大師們對你們的出現一樣感到驚奇,那便表示他們根本就不是你們二人的師傅。若他們都當不了你們的師傅,還有誰敢收了你們二人入門下!”韓子緒道:“說來也巧,這靜禪寺中確實就有一高人,能讓我與文堂主這般水火不容的死對頭都心甘情願地拜在了他門下。可見在這一點上,靜禪寺就比達拉宮高上不少了。”被韓子緒反將了一軍,達拉宮天師怒道:“胡鬧,你們的師傅是誰!我就不信有人敢擔下這個名號。”文煞此時倒是出了聲,隻見他朝著被淹沒在人群中的莫離的方向說道:“師傅,都這個時候了,你也總歸該現現身給我們正一正名份了吧?”文煞的話聽在別人耳裏尚算正常,但在莫離那裏卻刺耳得很。什麽叫“名份”?這該死的家夥。都什麽時候了,還不忘在口舌上揩揩油。眾人隨著文煞說話的方向左顧右盼,也未曾發現人群中有哪個輩分高的僧人混在其間,一時間無數雙好奇的眼神四處飄散,大家都在猜測著到底誰才會是那兩個大人物的師傅。此時被莫離抱在懷中的戒癡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扯了扯莫離的衣袖道:“師叔祖……”“黑白師傅……他們說的人是你吧……”“你快出去啊……別讓他們難為了……”莫離低頭看了看小小年紀便懂得為家國大事挺身而出的戒癡,心中頓時感慨萬千。暗自咬了咬牙,在眾人驚詫的眼光中,莫離站起身來,朝擂台邊上走去。所有人都無法想象,這其貌不揚且入寺不久,默默無聞到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忘塵,竟然就是那兩個大人物的師傅!這實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駭於場上黑白二人的駭人氣勢,人群自動自發地為莫離讓出一條道來,莫離這才得以毫無阻礙地走上前去。韓子緒與文煞一見到莫離出現,淩厲的眼神即刻柔和下來。隻見那二人對著莫離拱手道:“師傅。”聽言,莫離拿著佛珠的手輕輕一顫,即刻垂下眼來。確證了這一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實,場內頓時陷入了一片可怕的靜寂之中。“阿彌陀佛。”慧塵出聲打斷道:“既然如此,那剩下的兩場比試就由忘塵的兩位弟子出戰,天師可有意見?”那天師頓時也想不出什麽應對的法子,隻能默然落座。場上的文煞見布達宮天師已然默許,便拔出腰間的鳴鳳劍。名兵出鞘,輕響震耳,加之文煞的魔獄神功已達最高境界,內力灌注於劍身之中,劍身上即刻有紅光躍現。文煞道:“二對二,一場定乾坤!”此時,韓子緒也隨之將遊龍劍出鞘,銀藍之光驚現,眾人直到此時才有幸目睹這從把從靜禪寺出世的絕世神器的真麵目。世人皆知正邪二道向來勢不兩立,也知道遊龍吟鳳亦屬陰陽二級,注定要鬥個你死我活,但卻從來未曾想過,這看似衝突的二人雙劍,竟在這般緊急的情勢之下,能為了中原的蒼生聯手而出。那達拉宮上前應戰的喇嘛又怎會料到有這般厲害的對手,心虛之下尚未開戰便已先輸了勢。隻見韓子緒與文煞身形猛如旋風疾如閃電,在下方圍觀的眾人中,道行修為尚淺的甚至無法看清二人使出的究竟是何招何勢,隻能看到那深厚的巨大內力在瞬間似幻化成青龍火鳳了,以力拔千鈞之狀擊於對手之上。隻見布達宮的兩應戰喇嘛被打翻下擂台,口噴鮮血。文煞見狀冷笑一聲,本想將吟鳳劍擲出結束掉落敗之人的性命,卻在此時,莫離朝他急急喊道:“勿傷人命。”見莫離這麽一說,文煞便隻能將手中之勢生生止了去。靜禪寺的眾人為突如其來的勝利歡呼雀躍著,在一片歡騰聲之中,布達宮天師頓時脫力,在座上如一灘爛泥,頹喪之氣頓顯。原本唾手可得的勝利卻被那韓子緒與文煞橫插一杠阻了去,讓他們如何甘心!布達宮的眾人自然是拿武功高強的韓子緒和文煞沒辦法,但這並不表示他們不會將此次落敗遷怒於旁人。隻見那被打落擂台的喇嘛半撐起身體,一臉憤恨地將手中形狀奇特的纖長而尾部帶回拐的武器灌注了內力,朝莫離的方向投擲了過去!若不是這名不見經傳的人,韓子緒與文煞定不會無緣無故對靜禪寺出手相助;若不是這人處心積慮地韜光養晦,布達宮也不會等到今天才發現他的存在,沒能先下手為強而招致今日了的失敗。台上的韓子緒見有人從背後偷襲莫離,即刻出手將那武器打落到一旁,而文煞則很有默契地將叫囂著要飲血的吟鳳劍插到了那襲擊莫離的喇嘛的胸前。任何想傷害莫離的人,都不能存在在這個世上!莫離看著那被倒插在距自己腳邊不遠的地上閃著陰森銀光的凶器,冷汗頓時從額上滑落。韓子緒與文煞即刻飛身躍起落在莫離身邊,扯著他噓長問短。靜禪寺的眾人在那場驚心動魄的比試中剛回過神來,又看到韓子緒與文煞對莫離的緊張之情溢於言表,那些平日裏沒少欺負過莫離的僧眾們皆冷汗透襟,生怕忘塵那兩個可怕的弟子知道那些事後來個秋後算賬,他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便就在眾人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放鬆身心的時候,莫離卻忽然聽到了戒癡的一聲驚呼!“師叔祖!小心!!!”莫離回頭一看,原來剛才那被韓子緒打落的暗器竟然能在其主人死後出其不意地以極快的速度回旋起來,眼看著就要往莫離的胸膛插去!便就在那電光火石的瞬間,一切武功、一切反應都已經太遲。因為那實在太過於突然,太過於讓人料想不到了。這等陰狠的武器就是要在敵人放鬆警惕的時候來個最後的致命一擊,以達到同歸於盡的目的。在如此之近的距離和這般的雷霆之勢下,就算是韓子緒與文煞也無從多想。來不及提起內力,腦袋更是一片空白,什麽招式什麽應對全部都在那凶器襲向莫離的瞬間化為一片虛無。他們當時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一定要救莫離。而他們當時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擋在那武器前麵,為莫離攔下這致命的一擊!在那武器穿透皮肉的瞬間,時間仿佛凝滯了下來。莫離眼前所見的,是那尖銳的刺刃先是穿透了文煞的胸膛,再越過韓子緒的……當那刺頭帶著淋漓的鮮血又再次從韓子緒的前胸鑽出的時候,韓子緒大喝一聲收緊了肌肉,生生止住了那凶器穿刺的速度。那刺刃在離莫離的咽喉隻有不到一絲一毫的距離處險險停住。他們三人順勢倒在了遍布了白雪的地上。莫離完全愣住了,他顯然還沒有從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中回過神來,直至溫熱的鮮血從穿出體外的刺刃間慢慢流出,一滴一滴落在他臉上的時候,他的眼睛才重新有了焦距。首當其衝擋在最前麵的文煞,此時此刻正覆在韓子緒的背上。估計是受創過重,他甚至還來不及說上什麽便已經閉上了眼睛,而韓子緒雖然還能用雙手將背後文煞的身體撐起來一些,但扶在地上的雙掌已然顫抖得厲害,唇角也溢出了鮮血。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在他們努力了這麽久,在事情剛剛有所轉機的時候,為何,為何這老天偏偏要收了他們的命去?他們本還打算著,在這件事過去之後,便將莫離接回去的……可是……可是胸口好痛,那被刺穿的胸肺不斷地有腥甜之味往喉嚨竄出,就連近在咫尺的莫離的臉,他也看不太清了。忽然想起文煞在昆龍雪山時對他說過的一句話:“如果日後莫莫醒來,知道你為他而死的話,會哭的吧……”今天,如果他和文煞都死了,離兒,你怎麽辦……你真的會為我們流淚嗎……顫抖著用最後一絲力氣撫上莫離的臉,韓子緒手掌中沾染的雪貼在莫離的臉上,冰冷刺骨。“離兒,如果……”“不要哭……”“黑娃,黑娃會不舍得……”“咳,咳……”便就是隻說了不長的兩句話,韓子緒的身體便猛然抽搐了一下,大量的鮮血猛然從口中噴出,那蒼白一片的雪地上頓時染遍了猩紅的色彩。莫離還是呆愣愣地看著韓子緒與文煞,一言不發,像傻了似的。韓子緒已然感到眼前發黑了,他本想在多看他心愛的離兒一眼的,可惜,老天爺似乎不讓了。是不是他們之前索取得太多,現下,就要被全部收回去了?他是不知道文煞心中想的是什麽,但當他看到那陰寒的兵器朝莫離胸前刺去的時候,除了救人,其他的一切都被拋在腦後了。身體的每一塊肌肉,每一塊骨骼,甚至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他不能失去莫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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