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忙碌的身影都入了這方的嚴承的眼裏,他佇立在滂沱大雨中,靜靜的看著水的那方。


    劉管家撐著傘來了,向他報告著石無顏的近況,「無顏夫人發高燒了,大夫說今晚有危險……」


    「讓人好好守著。」他的語氣平靜,但心中彷佛也下起滂沱大雨,心痛得不能自己。


    他知道自己下手很重,一個康健大漢都未必能受得了那種毒打,以石無顏那瘦弱的身子,哪堪得起這樣的折騰。


    但,她傷的是皮肉,他則傷了心。


    每打她一丈,他的心就抽痛一下,她的皮肉痛了,他的心也痛著。


    所以現在她和死神搏鬥,他在這裏陪她一起抗戰。


    「少爺,您還是進屋吧,這樣淋著雨,會生病的。」劉管家勸著。


    「去忙吧。」


    知道勸不了他,劉管家想把傘留給他,也被拒絕了,他隻得拖著年邁的身軀轉身。


    「劉管家。」劉管家正要離開時,嚴承又喚住他。


    「少爺還有什麽吩咐?」


    「隨時向我報告她的狀況。」


    「是。」


    劉管家走後,他繼續佇立在大雨之中,看著水的那方,有幾次,他的腳就要移動了,意誌力卻又把自己硬生生扯了回來。


    但,即便沒有移動步伐,他的心也早就飛到那一方去。


    而在水雲閣這邊,石無顏的背部被打得皮開肉綻,隻能趴在床上,背上上了一層厚厚的藥草。


    因為受傷太嚴重,所以她被抬回屋內沒多久就開始發高燒,小翠隻得端著融化的冰水,不斷擰了毛巾替她換上,好降低她身體的熱度。


    「無顏夫人,您一定要撐下去啊。」


    小翠不斷的幫她加油打氣,但石無顏陷入昏迷,一點反應都沒有。


    劉管家來問了幾回,小翠都隻能搖頭歎氣地說:「仍發著高燒,而且我喚她,她一點反應都沒有,這樣下去……」


    「你去告訴無顏夫人,少爺一直站在大雨中不肯回屋,如果無顏夫人不快快醒來,怕少爺也會倒下。」


    「好,我這就去。」


    小翠奔回床榻邊,把劉管家的話轉述給石無顏聽,神奇的是,幾個時辰後,石無顏的燒竟然漸漸退去了。


    小翠連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劉管家,劉管家更是片刻不敢耽擱,急忙跔去向嚴承報告。


    一聽,嚴承大大鬆了口氣,但因為在雨中站了太久,他這口氣一鬆,人也險些倒下,劉管家見狀連忙出手攙扶。


    「少爺,無顏夫人應該很快就會醒過來,您還是回屋吧。」


    這次嚴承不堅持了,他抽回手,轉身往書房走,但走了兩步,又停頓下來,然後背對著劉管家說:「讓人繼續好生照顧她。」


    知道少爺還是擔心,劉管家認真的點頭回道:「少爺請放心,老奴會讓人日夜不歇的照料著無顏夫人的。」


    聽了劉管家的話,嚴承才再度舉步。


    隻有他自己清楚,石無顏沒醒來前,他的心是怎麽也放不下的。


    【第七章】


    兩日後,石無顏終於清醒了,小翠高興得哭了,但石無顏張開眼第一個想到的還是嚴承。


    在昏迷中,她好像作了一個很長的夢,在夢裏,好像有人要領著她走了,但是嚴承突然出現。


    他喚住她,並且告訴她,沒有他的許可,她哪裏都不許去,所以她又回來了。


    然後在隱約中,她似乎聽到小翠說嚴承一直站在雨中不肯進屋休息,讓她很擔心,可是她努力想睜開眼,卻無能為力。


    「爺……」


    「無顏夫人,您總算醒了!」


    「小翠……」石無顏氣若遊絲地喚著。


    「是!我是小翠!」小翠連忙應聲,臉上掛著淚水,高興的直說:「您醒了就好了,醒了就好了!」


    「爺……還氣著嗎……」人醒了,擔心的不是自己的身體,她滿腦子想到的都是嚴承。


    她替翟鳳璽背黑鍋,肯定傷了嚴承的心,讓他不得不對她執行家法,為此她深覺愧疚不安。


    她痛的是皮肉,他呢?肯定不比她好過。


    「少爺一定不氣您的,在您昏迷高燒不退的時候,聽說少爺一直站在大雨中不肯進屋,他很擔心您撐不過去。」


    果然,她猜得沒錯,聽了小翠那番話,她心底的愧疚更甚方才了。


    「無顏夫人餓了吧?小翠這就去廚房幫您端些粥品來……」


    「等等……」


    「無顏夫人還有什麽需要嗎?還是哪痛著?要不小翠先去請大夫過來好不?」


    痛是必然的,但是她更擔心嚴承會一直掛心她的安危,「去告訴爺,我沒事


    「好、好,小翠這就去!」


    小翠起身準備出屋,但走到門口就遇到正巧前來的嚴承,嚴承讓小翠安靜離開,然後自行進到房間裏。


    石無顏聽見腳步聲接近,但因為氣虛所以沒張開眼仔細瞧看,以為是小翠去又複返,連忙開口催促,「不是讓你……去跟少爺說我沒事……怎又……回來……」


    嚴承沒有說話,隻是靠得更近,捱著床榻坐了下來,接著便掀開了遮蔽在她背上的衣物,石無顏不覺小翠會這般不懂分寸,驚愕的動了身子,並且張開雙眼看著來人。


    「爺!」


    嚴承緊盯著她受傷的背部,既心痛又不舍,但仍為她的作為感到憤怒,「讓我如此擔憂難過,你可知罪?!」


    「對不起……」她當然知罪,所以既愧疚又不舍。


    「光說對不起夠嗎?」


    她當然知道不夠,但除了道歉,她不知道還能怎麽做。


    「愚蠢!竟敢替人背黑鍋!」嚴承嚴厲的指責。


    就連上次北方烈那王子要求的鴛鴦枕,最終也是她幫忙完成的,要不是為了王朝和皇上的麵子,他早就找翟鳳璽算帳去了,他氣她的心軟,卻也心疼她。


    「爺不信是我做的嗎?」


    「你覺得我像是愚蠢的人嗎?」


    「不像……」


    「那還膽敢欺騙我?!」


    既已扛下黑鍋,自然不能辯駁,麵對他的指責,她也隻能無言承受。


    「再不許那般愚蠢替人背黑鍋,聽見沒有?!」


    「是。」他的信任,讓她感動得眼眶含淚,除了應允,她知道這一生必須更加努力報答他的深情與信賴才行。


    自從看見嚴承對石無顏行家法的殘狠手段之後,翟鳳璽每天都提心吊膽的,心想他對心愛的女人都能痛下毒手,要是她露出馬腳,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一聽到石無顏清醒了,她怕被出賣,馬上上了轎,直奔娘家。


    她前腳才出了門,嚴承後腳就露臉了,他對一旁的邢拓說:「去,跟著她,看她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又說了什麽話,隨時向我報告。」


    接著嚴承舉步朝水雲閣前進,人還沒到,遠遠就看見石無顏已經下了床,還跑到冷颼颼的屋外來。


    一旁,小翠像隻小鳥一樣,嘰嘰喳喳地嘮叨道:「無顏夫人,您還沒痊愈,不該到外頭來的,還是趕緊進屋休息吧!」


    知道石無顏閑不住,但傷員不像個傷員,真是太不愛惜自己了!


    三步並作兩步,他快速來到她跟前,嚴厲地盯著她問:「屋外這麽冷,你這是在做什麽?」


    「花苗太冷,快凍死了……」


    「難道為了花苗你就要把自己凍死?」要不是她受了傷,他真想狠狠打她一頓屁股,「馬上進屋!」


    「等等,讓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人就騰空了,嚴承不給她機會逗留,攔腰將她抱起,大步走進屋內。


    「爺……」石無顏原本因為太過虛弱顯得臉色有些慘白,此時卻因為他的親密舉動,讓她羞赧得整個臉都紅潤了起來。


    「何事?」


    「請放我下來……」她嬌羞地央求著。


    「不放。」他一路將她抱回到房裏,然後將她往床上一放,接著就自顧自地開始替她寬衣解帶。


    見狀,她羞赧的問:「爺這是做什麽……」


    她傷未好呢!他該不會在這種時候還想要她吧?


    嚴承嗤鼻嘲笑道:「你想哪去了?我是要幫你上藥。」


    真糗!


    她那羞赧尷尬的表情,反讓他朗聲大笑了起來。


    「要不是你受了傷,今天肯定不會放過你,還不趴下?!」這話是嚇她的,他確實很想擁她入懷,但是他又不是禽獸,自然不會在這種時候折騰她。


    不敢違逆他的命令,石無顏乖乖的趴到床上,讓他替她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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