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沒錯,她還真是那個性子。」


    心裏鬆懈的同時,沈氏還真的覺得乏了。勞媽媽見狀侍候她歇下,然後輕輕拉下紗賬到外間守著。


    屋子裏冰盆滿滿,涼爽又舒適。淡淡的幽香嫋嫋鎮定心神,她雙手平放胸前放鬆呼吸,不多時緩緩睡去。


    勞媽媽靜靜地立在門外,青色的褙子連一道褶子都沒有,梳得光溜的圓髻僅用一根銀簪定住。她垂眸低首,慢慢攤開自己的手掌。


    手掌中是幾道深深的指甲印,滲著紅紅的血絲。


    ——


    李姨娘被送到莊子上的第五天,昌其侯府的侯夫人顧氏和女兒沈玉容上門。顧氏此次登門自然不是因為李姨娘,而是裴元君。


    再過幾日是裴元君十五歲生辰,十五及笄,這個生辰最為重要。身為外家舅母,顧氏要與沈氏相商如何操辦此次大禮,以示昌其侯府對裴元君這個外孫女的看重。


    沈氏膝下唯此一女,作為娘家人自然要替她們母女做臉麵撐腰,以免宣平侯母子看輕她們母女。


    除此之外,顧氏隨便問一下李姨娘的事。沈氏撿了大概的說,隻說李姨娘如何為裴元惜打算,卻用錯了法子被侯爺送去莊子,聽得顧氏跟著一聲唏噓。


    「那三娘就養在你跟前了?」顧氏問。


    沈氏苦笑,「我是嫡母,她不養在我跟前還能養到在哪裏。好在她雖然癡傻,卻是個聽話的。這些日子以來倒是乖巧得緊,也沒給我添什麽亂子。」


    顧氏笑道:「這就好,不過是個庶女,以後找個殷實的人家打發便是。我上回還同母親說起你府裏的這幾位姑娘,瞧著都到了說人家的年紀。那些個夫人宴席什麽的,你可要多出去走動走動。」


    沈氏眸光微閃,細思著娘家嫂子話裏的意思。


    元君和長寅自小青梅竹馬,母親那裏是默認兩人的親事。這些年來無論她如何旁敲側擊,嫂子都不提定親的事。眼下又說讓她多出去走動,究竟是何意?


    「元君我是不擔心,元若也有著落。元惜是這麽個情況,急也急不來。再者我聽侯爺的意思,是想就這麽養著。至於最小的元華,還早得很。」


    顧氏不接她提元君的那茬,隻驚訝於元惜的事,「裴姑爺真的打算養老姑娘,也不把三姑娘嫁出去?」


    「是,他同我說過,也同濟哥兒談過。」


    「看來外麵傳言非虛,說是裴姑爺最為看重的是三姑娘。」顧氏慢悠悠地抿一口茶水,眼中閃過一抹幽光。


    沈氏暗自著急,她總不能開口提親事,那豈不是落了下乘。嫂子到底是什麽意思,這些年也沒個準話,難道是看不上元君?


    這不能吧。元君樣樣拿得出手,又是侯府唯一的嫡女,還有母親的意思在,按說來嫂子沒道理反對。


    顧氏是實實在在看不上裴元君,她這些年都裝著糊塗。所謂締結姻親,圖是相互的利益,唯有互惠互利才是長長久久。


    元君是侯府唯一的嫡女不假,卻沒有同胞的兄弟。


    以後裴家大哥兒當了侯爺,向著的自然是裴家的大姑娘。他們昌其侯府若真有個什麽事,宣平侯府會傾力相助嗎?


    顧氏放下杯子,道:「既然三姑娘已養在你的院子裏,何不叫出來一見?」


    沈氏壓住滿腹的心思,命人去請裴元惜。


    裴元惜進來的時候,顧氏那雙眼就粘在她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仔仔細細地看,像是要在她的臉上看出花來。


    末了,打發她一份備好的見麵禮。


    她端端正正地站著,看上去像模像樣。要不是那張茫然的臉和略顯渙散的眼神,任誰也看不出來她是一個傻子。


    外人很少有人見過她,包括沈家人。李姨娘一直把她拘在院子裏,說是怕她衝撞貴人,越是府裏有客人越是不讓她出來。


    顧氏是頭一回見她,細看之後低聲呢喃,「你家三姑娘這模樣算是姐妹中最好的,我瞧著她不像侯爺也不像李姨娘,愣是看不出來她像誰。」


    沈氏心裏一個咯噔,心知嫂子不會無緣無故說這樣的話。怕是如蘭的事情傳出去,娘家那邊也有一些猜測。


    她眸光微閃,笑道:「確實看不出來像誰,不像元君一看就是侯爺的孩子。」


    「我記得那個李姨娘以前長得還挺喜慶,這些年是越發的麵相愁苦。母親昨日還同我提起,說是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怎麽就能那麽狠心對自己唯一的孩子。」顧氏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盯著沈氏的。


    沈氏焉能不知她話裏的意思,她故意提到如蘭定是母親交待過的。於是正正臉色,鄭重道:「這孩子說來同元君還是同一日出生的,那日我產後凶險,軒庭院裏亂成一團。好在平珍是個警醒的就怕人多事亂,她一直抱著元君沒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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