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娘眸光微閃,「一個發式而已,自是怎麽好看怎麽來,怎麽涼爽怎麽來,你也不想看到你家姑娘成天熱得汗濕濕的。」


    裴元惜跟著道:「我不喜歡熱熱的,也不喜歡流汗。我要涼快!」


    春月拿著梳子,慢慢將她額前的發往後梳。趙姨娘就在一邊看著,麵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複雜。


    額前的發往後梳,露出光潔的額頭。改變的不僅僅是發式,仿佛是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先前劉海厚重遮住小半個臉,總有一種讓人看不清長相的錯覺。眼下劉海全部梳上去,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


    裴元惜茫然地望著鏡子中的自己,疑惑問,「她是誰,是我嗎?」


    「正是三姑娘。」趙姨娘笑道:「三姑娘這模樣,是姐妹之中最好的。」


    「我好看嗎?」裴元惜問。


    「好看,三姑娘長得最好看。三姑娘的這張臉,妾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趙姨娘的眼裏閃過一道微光。


    裴元惜聽到她誇自己好看,笑得又傻又憨。提著裙子站起來,不停問春月自己好不好看,還說要去給爹看。


    趙姨娘跟在後麵,聽著主仆二人幼稚的對話,若有所思地看向水榭。


    長暉院裏,宣平侯一言不發地怒視著沈氏。


    沈氏跪在地上,嘴裏還是那些話。她覺得被人輕視,她覺得自己的女兒也被人輕視,她們母女二人在侯府沒有活路,她要自請下堂。


    「母親,元君是嫡女。從小到大不說是每年生辰,便是尋常的日子她都不知道收過多少東西。一個玉佩而已,她要多少有多少。若不是那塊玉佩意義不同,她定然不會捅破此事。三娘拿去也就拿去了,她是不會說的。」


    反觀裴元惜,一個癡傻的庶女,平日裏沒見過什麽好東西,保不齊眼皮淺動了心思。孩子也會說謊,何況她還不是孩子。


    沈氏要的是公道,如果她姑息此事,以後她的元君永遠抬不起頭。


    宣平侯抿著唇,他很生氣。他相信三娘,但他也不願意相信元君是誣陷自己妹妹的人。軒庭院那些下人的證詞,明顯全是向著元君。


    裴元君眼睛紅腫,跪在沈氏的後麵。


    「祖母,父親,元君說的句句是真。那玉佩真是我忘記收好的,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願意用別的玉佩和三妹妹換,還請父親息怒。」


    康氏還沒見到裴元惜,按常人來看此事一目了然。明顯是癡傻的元惜一時好玩拿走玉佩,事後怕大人責怪推說是元君送的。


    嫡庶有別,這點她有些不讚同兒子的做法。


    不過她不會在人前指責兒子的不是,隻用詢問的口吻問道:「三娘孩子心性,會不會是記錯了?」


    宣平侯知道,誰也不會信三娘。


    可是他就是相信他的三娘不會說謊。


    「母親,三娘不會說謊。您看過她寫的字,您覺得能寫那一手字的人是個會說謊的人嗎?她要是真想昧下玉佩又怎麽會把東西交給兒子保管?她大可以矢口否認說自己沒有看到過。」


    沈氏心痛如刀攪,「侯爺,你的意思是三娘不會說謊,那元君就是那個說謊的人,對嗎?」


    裴元君哭得嗚嗚咽咽。


    「我不是那個意思。」宣平侯覺得無解,這事還真是說不清。


    沈氏痛心不已,「看來我在侯爺的心中是個容不下庶女的嫡母,而元君在侯爺的心中是一個容不下庶妹的嫡姐。妾自從嫁進侯府,自認問除了沒有給侯爺生下嫡子,其餘的事情樣樣妥帖。我兢兢業業十幾年,到頭來竟然是這麽一個結果。還請母親恩準,兒媳願自請下堂!」


    「荒唐!」康氏怒沉著臉,威嚴無比,「些許小事就鬧著自請下堂,你置兩家侯府的臉麵於何地?侯爺,你是一府之主。所謂嫡庶有別,三娘還是一個傻子,這事明擺著是她記不清了。你何必揪著元君不放?」


    沈氏是嫡室,若真是被逼得自請下堂,外人如何看他們侯府。重庶輕嫡,同寵妾滅妻好不到哪裏去,都是要被世人詬病的。


    康氏不可能任由這樣的事情發生,如果沈氏堅持,她隻能選擇保嫡棄庶。不論這事是不是裴元惜的錯,結果都一樣。


    宣平侯聞言知意,明白母親的意思,他口中發苦,「母親,三娘她……」


    「夠了,難道侯爺真的想自己的嫡妻因為你偏袒庶女而自請下堂嗎?」


    宣平侯當然不想沈氏自請下堂,可是……


    「這事到此為止,就當是元惜記錯了。她本來就癡傻,記住事情也是情有可原,說話顛三倒四也是正常的。你們……」康氏的話戛然而止,她看到門外那個漸漸走近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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