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韶顏稚齒,懵懵懂懂的臉上是對陌生環境的好奇與新鮮。那雙迷茫的眼四處打量著,表情無辜又認真。


    等到少女進屋,屋內人看清她的長相。端地是曲眉豐頰煦色清華,可惜被那癡傻之氣折損三分,失了幾分靈動。


    康氏激動地站起來,嘴唇顫抖,「蓮……蓮兒?」


    在宣平侯前麵,康氏還有過一個女兒。


    裴蓮。


    當年老宣平侯有一個自小寄住在侯府的表妹,兩人感情不錯。表哥表妹青梅竹馬長大,自是萌生出朦朦朧朧的情愫。


    尋常世家守規矩,正妻沒進門不能能抬妾室。新婦進門時日不久,也不宜塞新人。那表妹對老宣平侯情根深種,看著他們夫妻恩愛有加蜜裏調油,一顆心仿佛在油鍋裏煎熬。使小性子,暗中作天作地,令人煩不勝煩。


    康氏進門三月餘便有了身孕,那表妹心知自己的機會到來,用了下作的手段與老宣平侯私下成了好事。康氏得知大動肝火,她是主母,自有法子治那表妹。


    妻妾相鬥,陰謀詭計防不勝防。


    名正言順的主母對上妾室,按理來說主母占著大義又占著絕對的優勢,想弄死一個妾室簡直輕而易舉。


    但那表妹在侯府生活多年,不知暗中籠絡了多少人。那些下人們盤根錯節,在侯府裏無孔不入。廚房針線房,入口的身上穿的無一不是下手之處。


    康氏發現自己著道時為時已晚,大夫說毒素已傷及腹中胎兒。她強忍著悲痛大鬧一場,老宣平侯不得不把那表妹送走。雖說那表妹最後死在京外的莊子裏,但她腹中的孩子也差點沒保住。


    曆盡艱難生下來的女兒帶了弱症,裴蓮從小體弱多病卻又極其懂事。康氏身為人母,恨不得延請天下名醫給女兒治病。


    水榭那邊幽靜適宜養病,裴蓮就住在那裏。便是侯府再富貴,康氏再仔細,她還是沒能活過十歲。


    康氏對那個女兒的疼愛不僅僅是因為那是她第一個孩子,還有那個孩子的懂事和乖巧,她每每想到女兒受的苦就自責到不行。


    宣平侯比裴蓮小五歲,是她調養身體五年後才生下的兒子。他出生後沒兩年,老宣平侯就去世了。再過三年,裴蓮終於沒能熬過去。


    他有記事起,隱約知道自己有個姐姐。但是姐姐身體太弱,他不是經常能看到。姐姐去世的時候他年紀尚小,並不能記住姐姐的相貌。


    但是康氏不會忘記。


    那是她的第一個孩子,是因為她和妾室鬥法而受苦受難的孩子。她滿心的愧疚多年來不曾消散過,乍見同女兒長得極像的少女,焉能不震驚。


    裴元惜剛要跪在沈氏和裴元君的後麵,就見康氏已經顫顫危危地過來,緊緊抓住她的手。那雙飽含世故的眼蓄滿淚水,一瞬不眨地凝視著她。


    她目光充滿迷茫,一臉不知所措。


    宣平侯先反應過來,「母親,這是三娘。」


    「三娘?」康氏的眼神慢慢清明,「原來這就是三娘,祖母似乎從來沒有好好看過你。孩子,你跟祖母一起坐。」


    沈氏身後的裴元君掐著大腿,到底是怎麽回事?祖母不應該是叫人過來對質的嗎?為什麽在見到三妹妹之後態度大變。還有那什麽蓮兒又是誰?


    別說是裴元君,就是沈氏都不知道宣平侯還有一個早夭的姐姐。


    「老夫人。」雲嬤嬤小聲提醒,「眼下三姑娘也到了,您是不是應該問清玉佩之事的緣由?」


    康氏明悟,鬆開裴元惜的手,讓她站到一邊。


    裴元惜懵懵懂懂的,乖巧地跪到沈氏的旁邊。康氏見她如此,莫名多了幾分喜愛。這孩子瞧著傻,其實不是那等沒有規矩的。


    人心易偏,麵對這張和蓮兒長得有七八分像的臉,康氏的心不知不覺已經傾斜。


    「二娘先說。」


    裴元君含著淚把之前的說辭又說了一遍,末了還是那句話,「祖母,孫女並非舍不得一塊玉佩。隻是那玉佩意義非同一般,是外祖母送給孫女的十歲生辰禮,孫女願意拿別的東西和三妹妹換。」


    康氏一臉凝重,問裴元惜,「三娘,你說。」


    裴元惜的臉上已然是憤怒和委屈,像被大人冤枉不能辯解的孩子,「祖母,我沒有。明明是二姐姐送我的,我沒有偷拿。」


    各執一詞,同先前一樣。


    見證人都是軒庭院的下人,雖說是言之有物不是說看到裴元惜出去時籠著袖子,就是真真切切看到裴元惜拿了玉佩。


    裴元惜梗著脖子,小臉憤怒,「那個人說看見我拿了,她為什麽不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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