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坐在那裏的禍水,你說句話呀!」上官攸攸霸氣地指著依舊閑閑喝茶的霍嶽庭。


    「上官山莊已經窮到要你出來唱戲為生呀?看在你是瀲兒朋友的分上,賞你一口飯吃,別再鬧了。」霍嶽庭諷笑。


    「你——」


    「攸攸,別再說了。」海瀲兒閉了閉眼,逼回眼中的淚水,「佟伯,請給我文房四寶。」


    「這就來。」


    田春光狠瞪著兒子,他自食惡果,誰也幫不了他。


    文房四寶被佟伯捧了進來,眾人都有些疑惑,猜不透海瀲兒要做什麽,隻見她接過文房四寶,立刻振筆疾書,在一張金泥箋寫滿了墨字。


    「霍嶽庭,我一直在等你道歉、等你悔悟,看來我是等不到了,我今日就休了你,從此我再也不是你的妻,不用再以你為天,一會我會替上官攸攸療傷,若她有任何差池,我一定跟你沒完。」


    說完,她把飄散著墨香的金泥箋擲到霍嶽庭臉上。


    霍嶽庭俊雅的臉頓時沒了表情,也不管那封休書,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整個人彷佛被凍住。


    「春光姨,我能不能暫時先住在春光院?」既然休了夫,稱謂也改回來了。


    「瀲兒不必這麽委屈,你怎麽說也還是我音音妹子的徒弟,怎麽能讓你住得不舒服呢?佟伯,去把東北院的吉祥堂給整理出來,以後我的乖侄女就住那裏。」吩咐完佟伯,田春光慈愛地對瀲兒說:「吉祥堂是請江南的造園師傅做的,頗有大宋風貌,東廂有浴房,離蘭芝堂近,用膳也極方便,給你和攸攸住很適合,好好住下來,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謝謝春光姨,我這就去吉祥堂,攸攸一路艱辛,我想讓她早點休息。」海瀲兒吸吸鼻子,拉著上官攸攸就走。


    「去吧,我一會叫雪梅備幾套衣裳給她。」


    等海瀲兒等人離開,霍嶽庭才有了動作,他緩緩拿起那封休書,來來回回看著上麵每一個字。


    他真的被休了。


    「哈哈哈!他笑我和你是妻奴,我們現在要不要笑他是下堂夫?」趕回春光院的霍磊,幸災樂禍的冷笑道。


    「爹,讓嶽庭好好靜靜。」霍炎庭還算有點良心,沒有落井下石。


    「我真的被休了?」霍嶽庭像是受了很大打擊,心口彷佛被壓了塊大石頭。


    捧著龍飛鳳舞的休書,霍嶽庭怔忡邁步,腦海想著應對之策。


    向來自視甚高的他,哪裏想過自己會有被休離的一天?如今他該好好想想,他和瀲兒該如何相親相愛、一生一世一雙人地走下去。


    再不想清楚,他就要失去他的瀲兒了。


    午膳時間剛到,水芙蓉帶著七、八盤菜和十幾種小點出現在吉祥堂,上官攸攸吃飽喝足已經歇息了,隻剩海瀲兒仍未饜足,繼續大快朵頤。


    「弟妹,這是紅燒豬肚,來嚐嚐。」


    「好吃!」


    「荔枝白腰子,來一口。」


    「大嫂你好厲害!」


    「這個呀,叫鹹酸蜜煎,這是我出師之後做的第一道菜。」


    「哇,實在太好吃了。大嫂你真棒!」


    「再吃這個,糖霜玉蜂兒。」


    「唔唔……那個……」海瀲兒嘴裏塞滿食物,含糊不清地說:「大嫂不去芙蓉坊沒有關係嗎?」


    「吃得飽,沒煩惱。來,再多吃一點。」水芙蓉沒回答問題,繼續喂食弟妹。


    海瀲兒接過嫂子遞來的煎餃,輕輕笑出聲來,「大嫂,我明白你的心意。」咬了一口外酥內嫩、香軟多汁的煎餃,海瀲兒斂了斂笑容,「我並不是真的要休了他,隻是他太可惡,而且一點也不知反省,若不下點重藥,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跟他鬥了。」


    「原來如此。」水芙蓉偏頭想了想後恍然大悟。


    「既然大嫂知道了,可不能出賣我呀。」


    「我保證!」水芙蓉認真地說。


    「若我真的要休了他,我早就離開青睚堡回商山了,哪裏還會留在這兒。我是希望利用這個機會,讓他能想明白一些事。」


    「可你就不怕他……」


    「大嫂,我知道你的擔心,其實我……還是愛著他,我常想起我們在成都時喝茶聊天的情景,想起他在雨中背著我,想到他為我趕走仇家,過去的種種,每一幕我都深深記得,他是我最心愛的相公,我舍不下他,可是他必須學會尊重我,學會好好去愛。」真正的愛,即使是在怒氣當中也會惦記著對方,不曾忘記。


    「弟妹,聽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水芙蓉也是過來人,小倆口把別扭說清楚,自然就和好了,她不需要再擔心。


    「大嫂你放心吧,我跟那個壞蛋不會真的分開的。」


    「嗯。」水芙蓉欣慰地笑了。


    清晨,月上樹梢,初秋的風吹得人神清氣爽。


    海瀲兒沐浴過後,坐在院中的涼亭吹風,微濕的頭發隨著風兒輕輕揚起,在夜裏宛如柔美的紗。


    與她同住在吉祥堂的上官攸攸練了一夜功,跑去沐浴過後,也覺得月色太好,便拿些好酒來和她共飲。


    所幸上官攸攸沒有什麽大礙,隻是有些小擦傷,經過處理,已見好轉;也幸好霍嶽庭還有點分寸,要是攸攸真有什麽損傷,她就真的要在他身上畫貓頭了。


    「瀲兒。」醇厚溫柔的聲音喚她。


    「小哥,還沒睡?」她回身,對著來人如常微笑。


    「以前是嶽哥,現在是小哥。」霍嶽庭有些悶。


    「嗬嗬。」


    「這是曇花先生新出的《尋墓記》第八冊,我還沒看過,讓你先看,還有這是我今天才托人拿來的珠蘭香片,花是今年夏天新摘的,一定很香,你留在吉祥堂等我回來。」


    「《尋墓記》!」海瀲兒雙眼放光,但馬上又止住激動,淡淡地道:「出去辦差?」


    「嗯,去江寧錢莊,十天半個月就回來了,千萬別到處亂跑,一定要等我回來。」等他回來再好好哄她,消消她心頭的氣,他可不想一直做下堂夫。


    「看心情吧。」


    「我把夜光、夜風、夜南、夜定都留給你,有事就搖這個鈴,他們會立刻現身。」


    「放在桌上吧。」看他這樣哄自己,海瀲兒的虛榮心完全被滿足。


    眼睛一揚,她偷瞄月下的男人,月光下,他的側顏高潔又俊雅,他起伏的胸膛……哎呀,不能再想了,她快要臉紅了。


    「那我走了,等我回來。」


    海瀲兒把頭扭過去,嗯了一聲,嘴角忍不住泛出笑意。


    隻要他再道道歉,放棄阻止她跟姊妹們相見的念頭,好好安撫她那幫鬧著要跟她絕交的姊妹,她就原諒他。


    嗯,她一定會等他回來。海瀲兒無聲地對自己說。


    在一旁從頭到尾都沒作聲的上官攸攸逕自喝著酒,看好友的眼神,她知道這酒以後還是自己喝好了。


    霍嶽庭離開青睚堡的第二天,牧場那邊傳來了一個可怕的消息。


    兩天前,一支從吐蕃來的牧羊隊伍在霍家牧場不遠處紮營,老管事以為他們隻是路過,因此並未在意。


    沒想到過了三天,開始發生了奇怪的事,先是牛馬出現痘症,接著連小孩子也患上了這種奇怪的病。


    老管事連忙向青睚堡求救,田春光、霍磊及霍炎庭都趕去了牧場,獸醫可以診治傷病的牛馬,孩子的病情卻沒人懂。


    無奈之下,田春光從吉祥堂接出海瀲兒,直奔牧場。


    一到牧場上,看著帳裏的孩子們痛苦的模樣,海瀲兒心下一痛,不顧自身疲勞,立即看診,可看了半天也沒明白這是什麽病。


    「二少奶奶,前幾天有個吐蕃小孩死掉了,被埋在牧場的邊界,哈豆兒跟姊姊曾過去采漿果,沒想到回來就……」


    海瀲兒皺著眉頭想了又想,最後決定先試試幾種藥。


    「娘,我需要再回趟紫溪城,有些藥材和放在山泉別館的膏藥我必須自己去拿。」


    「好,叫霍福、霍衝陪你。」


    「嗯。」


    風風火火地登上馬車,海瀲兒在霍福霍衝的陪同下,駛向紫溪城,隻是疾速奔跑的馬車在到達臨近紫溪城一裏地的地方時,猛然急煞住。


    「出了什麽事?」海瀲兒掀開簾子,就見前頭有大批吐蕃人趕著牛羊往青睚堡的方向去。


    這群人目測約有兩千多人,海瀲兒再定睛一看,發現有不少牧民的臉上都有紅紅的瘡痕。


    海瀲兒心中一驚。


    「霍福霍衝,快攔住他們,別讓他們進入紫溪城!」


    她雖然還沒有明白是怎麽回事,但是有一件事她可以確定,那就是牧場孩子的病和這群吐蕃人絕對脫不了關係,所以絕不能放這些人進紫溪城,傷害城中一萬多位居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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