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她拿出腰間藏好的銀鈴,一搖動,夜光、夜風、夜南、夜定立刻從不同方向趕過來,一同加入阻攔的行列。


    吐蕃隊伍頓時騷動起來,哭喊叫罵聲交織一片,情況頓時失去控製。


    混亂讓海瀲兒身處的馬車漸漸陷落在人堆裏。


    夜光及夜風想穿過人群護住二少奶奶,卻被強大的人潮衝開,等他們驅散人群跑到馬車前時,卻發現裏麵空無一人,隻剩下一隻掉在地上的銀鈴。


    海瀲兒雙手雙腳被牛皮帶綁得結結實實,嘴上也堵上厚厚的棉布,她被吐蕃人趁亂抓住後就這樣被綁在馬肚子底下,被帶往北方。


    他們是什麽人?她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麽?她也不知道。


    她的眼裏堆滿恐懼的淚水,不會有人知道她的去向,更別提來救她。


    「嶽哥……」海瀲兒哽咽。


    押送她的人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話停後,看了她兩眼,再次敲暈她。


    等她再醒過來時,她的身體正躺在一座奢華的帳篷內,帳底鋪著整片的豹皮。


    「醒了?」


    海瀲兒睜大眼睛,抬眼一瞧。


    「顏大哥?」看到穿著女真人衣裳的顏大哥,她滿腹疑惑。


    顏大哥是女真人?


    「下賤丫頭,我家主子乃金國壽王世子,誰讓你這樣同主子說話的。」麻姑在完顏術身後發難。


    海瀲兒沒空理會麻姑,她迅速整理腦中的資訊,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顏術接近她,是一個謀劃了很久的陰謀。


    「你是想我給金國效力?」理出頭緒,想了想師傅,再想想自己,海瀲兒幾乎確定她為何被如此對待。


    「你很聰明。」完顏術凶狠地回答。


    「想我在戰場上為金國士兵治傷,再讓他們攻擊我大宋將士?」她繼續追問:「差不多。」完顏術陰鷙地道。


    「你作夢!」


    「哈哈哈哈。」完顏術仰天笑道:「別忘了青睚堡和紫溪城的百姓,更別忘了對你情深意重的丈夫。我雖不能進兵紫溪城,但我可以讓吐蕃人繼續在青眶堡外埋下患有爛瘡病的屍體,讓吐蕃的爛瘡病像魔鬼一樣阻斷青睚堡的商道,此病雖然可以治愈,但若成瘟疫,即使一百個海音音也救不了,一個充滿惡疾的城鎮,誰還想去做生意?到時青睚堡和紫溪城的風光歲月也就到盡頭了。


    「你若再不乖乖助我,我還可以拿你做餌,讓你的嶽哥踏入我的陷阱,他那麽愛你、心疼你,絕不會坐視不管,我有的是機會殺了他,你要不要跟我賭一賭?」


    「原來那些吐蕃人是你設的圈套?!」海瀲兒大受打擊,不敢相信為了她一個人,他竟然視成千上萬的人命為無物。


    「沒錯,要抓到你真的很不容易,不過本世子還是成功了,從今日起,好好給本世子打起精神來,我要金國的傷兵比大宋的士兵更快康複、更快痊愈。」


    垂著頭,海瀲兒叫苦不迭。


    醫治了金國人,她便是對不起師傅和定遠侯伯伯,可若是不治,待她極好的婆家都會受到波及。


    她該怎麽辦?她究竟該怎麽辦?


    「麻姑,通知前頭拔營,回金國。」


    「是。」


    手上仍然綁著牛皮帶,海瀲兒無法反抗,隻能任麻姑將她扛上馬背,這一次她辨別出了方向,發現他們正由西往東走。


    這艱困的旅途走了大概十天,這十天裏,他們越往東行,最終進了繁華的金國城市,異族村落開始密集起來。


    「今晚就在這裏休整,明日就可以入中都了。」走到傍晚,她聽見完顏術用她聽得懂的中原話對麻姑說道。


    也許是怕她跑掉,完顏術一路上從不給她鬆綁,甚至沒有心急的要她配製膏藥,為救治金國軍士做準備。


    馬上就要到中都了,她被擄來也有二十多天了,家,離她越來越遠。


    他們一行人進入一間客棧,完顏術查看過地形之後,向隨從指示,把沒有窗的窄小柴房當做看管她的牢房,再派兩個精壯的金國副將嚴密把守。


    「把她關到柴房,好生看管,千萬不可懈怠。」


    「屬下遵命。」


    用過晚膳後,這座小小的客棧忽地變得混亂起來,原來店裏來了一幫西夏人和從邊塞來的戲班子,結果兩方人馬一言不合打了起來,還打到了柴房門口。


    看守的副將眼看形勢混亂,連忙大聲吼著,推拒不停向他們夾擊過來的人潮。


    柴房裏神思困頓的海瀲兒躺在地上,聽著外頭的紛亂聲響。


    「瀲兒。」


    就在這時,屋頂上的木板被推開,久未聽見的男音盤旋在她的頭頂,海瀲兒張大嘴,卻一個聲音都發不出來,雙眼緊盯著逐漸靠近的兩道黑影。


    堵在她嘴上的布被取走了,手上陷入皮肉的牛皮帶也很快地被鬆開,她顧不得手腳僵直,流著淚撲進其中一個黑影懷中。


    氣味對,位置對,心跳聲也對。


    嶽哥!


    這不是夢,她的嶽哥找到她了,最終來拯救她的,還是她的嶽哥!


    她幹裂的嘴唇不停的顫抖,豆大的淚珠兒咱咱掉在男人的手背。


    「乖,不哭。」霍嶽庭心痛的擰眉,心如刀割。


    「主子,快走吧。」


    夜雪的聲音?


    海瀲兒揚睫一看,頓時懵了。


    夜雪有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頭發散亂的樣子也分毫不差。


    突然,她明白了,夜雪要代替她留在危險的完顏術身邊。


    原來霍嶽庭早就想到完顏術不會放棄抓海瀲兒,也考慮到她若真不幸被擄走,該怎麽救出她又不會驚動完顏術,於是他想到讓夜雪假扮成海瀲兒,除了可以延長救到人之後的脫逃時間,又因為夜雪有武功,到時逃走也比較不危險,前一陣子夜雪才會一直觀察海瀲兒細微的神情變化。


    海瀲兒拚命搖頭,完顏術那樣凶殘,如果被發現這個她是假的,夜雪她……


    霍嶽庭按住說不出話的海瀲兒的手,再空出手來替夜雪綁好牛皮帶,堵好嘴。


    「夜雪,照我們的約定,別忘了。」霍嶽庭嚴肅地看著夜雪。


    夜雪認真地點了點頭。


    看見了夜雪的保證,霍嶽庭才抱起海瀲兒,從方才爬進來的屋頂返回。


    出了那間讓她身心受創的柴房,海瀲兒靠在霍嶽庭的胸口上,淚水浸濕衣襟。


    她渾身都在顫抖,因為難過、因為恐懼、因為傷心、因為欣慰,很多很多情緒全在這一刻揪著她的心。


    等發泄完情緒,她昏了過去。


    他們在一座破廟裏停留了三日,等恢複些體力,海瀲兒便跟著霍嶽庭在金國內繞道而行,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易容和變換路線,他們終於順利在一個月之後回到了主同睚堡。


    完顏術極為惡劣,既沒給過她好的吃食,也沒給過她任何保暖的衣物,身體本就單薄的海瀲兒受不住這樣的折磨,回到青睚堡便連生了兩場大病。


    霍嶽庭心疼妻子的遭遇,每日都守在她的床邊,為她排悶解憂、端茶倒水,更多時候,他抓住塞上神醫,逼他給海瀲兒調配各種強身健體的藥。


    纏綿病榻的海瀲兒如今最愛的是霍嶽庭每夜在她的身畔,替她讀各類話本,還有便是入睡前握著他的手,凝視他好看的側臉。


    「嶽哥,休書呢?」精神好一些的海瀲兒靠在床側,虛弱地問。


    霍嶽庭自袖裏拿出那張金泥箋。


    「瀲兒,因為當年訂親是娘的強迫,致使我心中反抗甚大。你知道我從小到大都被人寵愛著,那一次,真的隻有那一次,母親把婚事強加到我頭上,讓我真的很不高興,從小到大沒有人逼我做我不喜歡的事,我當時就感覺大事不妙,再加上你也看見了,我娘對我爹那樣,讓我覺得……對不起,瀲兒。」


    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海瀲兒看見霍嶽庭鬢間有霜雪的痕跡,在她被擄走前,他的一頭青絲根本沒有白發。


    在她失蹤的這段日子,他一定很著急、很自責吧,要不,那白發不會攀上他年輕的鬢角。


    海瀲兒覺得心口像被人揉碎了一樣,豆大的淚珠咱答咱答的掉下來。


    「成婚前,我知道金國世子將對你不利,所以我很害怕你出事,我派人四處打聽後,最後終於讓我鎖定壽王世子完顏術。我一直派夜照跟著他,所以當你失蹤之後,我就叫夜照回報世子所在,果然,他借了吐蕃人之力,抓你回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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