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繡便坐到了梳妝台前。她本還有些擔心,粗手粗腳的薛直會做不好,弄痛了她還是小事,弄壞了她娘留下的鳳冠就麻煩了。


    沒想到薛直的動作出奇的溫柔,也十分有耐心,她怎麽指導,他就怎麽做。鳳冠拆下來,別說東西毀壞,就是鄭繡的頭發都沒多掉一根。


    她的頭發也生的極好,烏黑透亮,油光水滑。看的薛直忍不住假公濟私多摸了一把,隻覺得比家裏的緞子還滑手。


    卸下那沉甸甸的東西,鄭繡活動了一下脖子,舒服地喟歎一聲,然後坐到了飯桌前。


    薛直拿來的東西是清單可口,又是鎮上酒樓大廚親自掌勺,味道更是沒話說。鄭繡先喝了兩口湯,然後一轉眼就著菜就吃完了半碗飯。


    吃完她才發現自己好像餓的太過,沒怎麽注意吃相,薛直還在一邊看著呢。


    她不禁麵上一紅,問薛直說:「你是不是也沒怎麽吃東西?」


    薛直道:「沒事,你吃。」


    鄭繡放了碗筷,又喝了兩口湯,「我飽了。」


    「真飽了?」


    鄭繡點點頭。


    薛直便拿了她的碗筷吃起來,大口大口地吃起她吃剩下的飯菜。


    ……他、他怎麽吃自己的剩飯?!


    鄭繡的臉一直紅到了耳根。


    薛直吃的更快,一轉眼就把鄭繡吃下的飯菜一掃而光,碗和碟子幹淨得跟洗過似的。吃完,薛直又很自覺地把空碟子空碗收拾了,送去了灶上。


    鄭繡摸著滾燙的臉頰,坐到了梳妝台前,換下了嫁衣。嫁衣裏頭是厚厚實實的白色中衣,她在外頭換了家常的衣服,又卸了厚重的新娘妝。


    薛直就是故意把時間留給她的,一直到她都忙活完了,他才隔著門在外頭問:「我可以進來嗎?」聽到鄭繡在裏頭應了一聲,他才捧著一盆溫水進了屋。


    鄭繡洗過了臉和手,薛直也就著盆裏洗了,又端著水出去倒了。


    鄭繡收拾了兩床被子出來放在炕上。


    薛直倒完水回來,道:「你睡炕上吧,我睡地上就成。」


    鄭家這宅子裏地都是青磚鋪的,沾了濕氣容易生病,鄭繡自然不讓,「炕上那麽大,你睡地上做什麽?萬一你第二天就病了,別人怎麽說?」


    薛直搔了搔頭。鄭繡看著好笑,「你也累了一天了,快早些睡吧。」


    薛直吃過了東西,又在外頭吹了會兒風,忙前忙後,酒也有些上頭,也就不推辭了,坐在炕邊上脫鞋。剛脫下一隻,他又把鞋子給穿上了,「我、我腳臭,我去洗洗。」說罷又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鄭繡擺弄完被子,也不知道該做什麽了,隻是坐在炕沿上發愣。


    外頭的人聲依舊熱鬧,屋子裏就顯得格外靜謐。


    薛直在淨房打了水,洗了腳,很快就回了屋。


    「你睡裏頭吧,我起得早。」鄭繡道。


    薛直應了一聲,脫了鞋上了炕,他身形本就魁梧,怕擠著鄭繡,更是盡可能地往裏縮。


    鄭繡散了頭發,不太好意思在他麵前除衣,就想把那對紅燭給熄了。


    「那個不能熄的,意頭不好。」薛直忽然出聲道。


    鄭繡點點頭,就穿著寢衣上了炕。


    屋裏都是鄭繡嫁妝單子裏的新家具,還都用紅綢裝點著。兩人一動不動地並排躺著,這情境怎麽看怎麽讓人覺得怪異。


    不過也過沒多久,薛直就打起了鼾。


    輕微的鼾聲響起後,鄭繡總算舒出一口氣。他睡了也好,兩人也沒那麽尷尬了。


    屋裏窗戶沒關好,忽如其來一陣風,把桌上燭火吹的躍動不已。


    鄭繡起身合上窗,想拿著剪刀把蠟燭芯剪短,無奈那桌上的燭台本就高,兒臂粗的紅燭更是有成人手臂長短。她舉著剪子夠了半天,都沒能夠得著。


    最後沒辦法,隻能站在凳子上,扶著桌子去剪。


    薛直鼾聲不斷,卻偷偷掀開眼皮瞧她,瞧著瞧著,他的臉上不禁就帶出了笑。他還記得不久前冬日的午後,她也是那麽墊著腳尖去夠竹竿,曬被子,最後實在夠不到,都開始急的跳腳了。


    或許從那時候開始,他的心裏就已經裝下了她。


    鄭繡剪完蠟燭芯子,覺得背後怪怪的,轉頭一看,薛直還在打著鼾呼呼大睡。


    她放輕了手腳,又摸回了炕上。她帶著那一聲沉甸甸的行頭,自然是累得不行,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


    她的呼吸變得均勻之後,薛直就慢慢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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