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薛景山的時候,他的神色更冷,眼底有著濃濃的厭倦和恨意,“他和我大吵大鬧,然後變本加厲地折騰你姐姐……於是我想帶她走。”葉南期並不想照顧他的麵子,幫他藏著傷疤,開門見山地問:“你和薛景山又是什麽關係?”白諭看著他的眼睛,那雙眼睛肖似葉湄,仿佛葉湄在看著他。他突然怪異地笑了一下:“你不是猜到了嗎。”葉南期默了默。他繼續道:“當年我反抗不了,他覬覦著我,又介意外界的目光,我爸便把我雙手奉上,作為攀薛家高枝的籌碼之一。”頓了頓,他的神色依舊很淡,“你應該想象不出,被親爹送到一個男人床上的感覺。”葉南期繼續沉默。他說不出話。“想聽得再詳細點?”仿佛話裏的人不是自己,白諭當著葉南期的麵,不緊不慢地撕開心底依舊帶血的疤,“白家和薛家的交情很好。但是當年勢弱的白家為什麽能攀上薛家,得到幫助,你不好奇嗎?”葉南期動了動唇,終於能開口了:“現在薛家日薄西山,白家已經比薛家厲害了。”“是啊。”白諭淡淡地附和,“但是薛家人深知養虎為患,早早攥緊了白家的把柄。薛家出事了,白家也別想好過。”他算是兩家博弈牽連的犧牲品,不是決定性的人物,但卻是一條很關鍵的紐帶。葉南期的喉頭無端哽了下。白諭不再提這個,繼續剛才的話題。譚奕橫死後,白諭發現葉湄的態度漸漸轉變了,對他不再那麽冷漠。即使知道葉湄對他的轉變不是被他打動亦或心軟了,知道葉湄還厭惡著他,但他還是很高興。他計劃好了,告訴葉湄,他想帶她和葉家的人離開。去哪都行,隻要能遠遠地離開這些人和事。這是當年葉湄能脫離那個泥潭的唯一一次機會。有那麽一瞬間,白諭確定葉湄是真的想和他一起走的。葉湄也微笑著答應了。他計劃周全,想好了該怎麽離開,以後怎麽待她和她的家人好。想好了一切,獨自唱著自欺欺人的獨角戲。說到這裏時,白諭再也抑製不住,露出痛苦之態,臉色都在發白,說話也變得緩慢:“……我和她說好了,再等兩天,就兩天,我能準備好一切,帶她離開。”可是白諭忘記了,他是愛上葉湄了,但葉湄和痛恨所有人一樣痛恨著他。“那天早上,她主動給我打了個電話,告訴我時間地點,讓我去接她。”白諭說幾個字就停一下,仿佛心髒和舌尖都有著重壓,被什麽阻礙著,不願意再回憶敘說這一切。“我剛到地方,看到有很多人圍在一座大樓附近……”葉湄特地叫他過去,當著他的麵,從幾十層的高樓上跳了下來。鮮烈又決絕的恨意,明明白白的,宣泄在他眼前。這簡直是此後每夜的噩夢,就連被薛景山侵犯時也沒那麽痛苦。白諭當場崩潰,眼睜睜看著葉湄從高樓上一躍而下,摔到地上滿地鮮血。這場景就像刻在了他心底,成了一段錄像帶,反反複複的在他心裏循環播放著,磨損每一寸心上的血肉,狠狠地折磨著他。能在深淵中活下來的人,都有一個信念支撐,有的人向往光明,有的人是在骨子裏深埋痛與恨。葉南期的手止不住地顫抖。他知道,葉湄看著溫柔可親,實際上好強又倔強,她能忍那麽久,全因掛念著弟弟妹妹和母親,在白諭的保證下,她知道他們不會有事,於是幹脆利落地離開。兩人對坐,久久無言,沒有人說話。直到手機微微一震,葉南期才回過神,發現是沈度的短信。他超過十分鍾沒有發過去了。沈度這人……讓他好好休息睡一覺,偏還抱著手機時刻注意著他的回複。他隻好回了條信息,讓沈度滾回去好好睡覺,注意力被稍稍分散,白諭瞥了眼門邊的張酩,已經收斂好了情緒,道:“沈度待你挺認真。”葉南期含著刺,回道:“畢竟他潔身自好,沒諸位那麽多毛病。”白諭又抿了口苦澀的咖啡,並不反駁。葉南期看著他:“你約我出來,除了說這些,還有什麽?幫我給姐姐報仇?”白諭一頓:“隻是,告訴你一些事。”嘴有點難以張開,但他還是繼續道,“有些事,至少現在我還不能做。”方行遠什麽都不做,因為他就是懦弱的罪人之一;陳玟不僅幫了忙,還告訴了他許晝的去處;許晝流離失所多年,拚死保護著葉湄最後的東西,給了他證據,並答應了隨時可以來幫忙。偏隻有口口聲聲說著愛著葉湄、恨著那些人的白諭直言不能出手。葉南期是不想問的,可是他覺得諷刺,還是問出了口:“為什麽?”白諭闔了闔眼:“牽一發而動全身。”葉南期諷道:“我還以為你恨著你那位爹,看來白少肚量很大,是我小人之心。”“他和那兩個哥哥怎麽樣都無所謂。”白諭珍惜地喝完了那杯咖啡,擦了擦唇角,“我隻關心我爺爺。”白老爺子和兒子關係不好,才遠居他處。他一手把白諭帶大,十幾年的養育愛護,不是輕描淡寫就可化無的。白家要是因為這件事出了問題,就算老爺子不受牽連,也不會好受。白諭自認冷血,但他不是沒良心。“你要阻攔我?”葉南期皺起眉,話音落下,卻見白諭勾了下唇角。“你們皺眉時很像。”說完這句,他將杯子一推,“老爺子現在躺在醫院裏,掛念著白家。他並非老眼昏花,早發現了些門道,日日囑咐我照看好父兄,阻止我動手。”至少,他要等老爺子安心地咽氣了,才會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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