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曜忙道,“是的,金姣殿下在您醒來時便回來了,有月餘了。”無煙輕應了一聲,又道,“漠麟讓你來做什麽?”“漠麟殿下隻讓屬下前來探看一番,並無其他吩咐。”事實是幾日之前漠麟不知為何忽然急急欲往此處探看,然而他和金姣卻因故脫不開身,月曜雖不知兩位殿下心焦的緣由,但還是極力請求可以代之前來。還記得當時漠麟向來冷若冰霜的麵容竟掠過一絲憂色,隻叮囑自己道,“你既要去,定要看著他安好無恙,若有情況速速稟報,此事不得聲張。”此刻看見人在麵前,還是那般風華,那般氣度,這麽些時日的思念似乎都猛然間湧到了胸口。職責使然,月曜不敢有半分僭越,隻悄悄將這人一舉一動,一眉一眼暗暗記在心間。而無煙自始至終都沒有看他,隻聽罷點點頭,又望向遠處,攏在袖中的手,卻輕輕握成了拳。*** *** ***靈犀回到院裏正看見無煙從屋裏出來,那個叫月曜的人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無煙也看見了他,回頭對那人說了句什麽,那人明顯一愣,臉上有些驚訝有些快意,半晌低頭行了禮,才返身離開。臨走還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那一眼小心翼翼的卻又掩不住的欣悅歡喜。靈犀聽見無煙說的是,再過一陣,就回去了。看著月曜從自己身旁傲然的擦身而過,葉靈犀默默低下頭去,有一枝剛抽芽的小花被自己不小心踩在腳下,他退開了幾步,看著那歪歪曲曲的根莖,一時有些怔愣。直到麵前有影子遮住了光,靈犀才慢慢抬起頭來。葉靈犀看著走到近前的無煙背著光的麵容,想擠出一個笑來,嘴唇勾了勾,似乎是笑出來了。無煙沒有笑,無煙半低著頭看他,目不轉睛,眼裏那融進了滿天星鬥的光彩此刻晶亮的有些刺目,靈犀笑不下去了,他心裏抱怨著無煙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這些天的冷淡,將之前那樣的溫柔衝刷的更不真實了,他心裏忽然有著小小的慶幸,慶幸之前並沒有真的把無煙的親近和憐惜當成現實。隻是現在最起碼要離開了,也該給他個好臉色吧。無煙還是靜靜的看著他,那瞳色被夕陽映成了絕美的金,深的看不到底,看的靈犀像是被凍住了四肢百骸,凍住了骨頭,凍住了心。然後就在靈犀幾乎要僵立的時候,無煙輕輕垂下了眼,袖擺微揚,轉身離去。靈犀長長吐出一口氣來,方才他看到無煙眼中的光,亮的像是要灼人一般,可透出來的卻是寒意,似是上好的神兵利器磨出的通透的刀鋒,犀利而不見血。靈犀從腳底板竄起一股戰栗,一直蔓延到後腦勺,渾身麻了下,發現身上冰涼冰涼的,接著是雙手,然後是胸口。他一路從院裏出來渾渾噩噩的走到大街上,穿過一片一片的人潮,似乎哪裏都空不出個缺口,可以讓他一個人待一會兒。葉靈犀看著一旁七拐八彎的巷口人家,想到幾天前還有個人發現自己不見會擔心的尋出來,可是如今,大概沒有了吧。沒有這樣的人了。好像……又隻剩自己一個人了……太陽下山了,紅紅的光染的天邊的雲像一團一團的血霧,豔麗過後,就是無邊的黑。今夜沒有星星,連月亮都沒有。可是繁華的京城的夜,卻比星還亮,比月還美。像在一片黑中撕破了一個大口子,照出一片刺目的璀璨。衣香鬢影,粉脂飄搖,流光飛舞中似乎有人扯住他的衣衫,可是他不聞不問的直直朝前走著。走過漫天的軟玉溫香,又走過數不盡的路柳牆花。直到“砰“的一聲撞了頭,堵了前路,才知道走不下去了。有隻溫溫的手撫上他的額,葉靈犀心裏一動,晃過神來。待看到麵前是那依然黑成一團瞧不清麵目的人時,提起的心又掉了回去。“終於回魂了?”那人看著他眼底的失望輕輕彈了下他的額頭,收回了手。葉靈犀揉著肩膀又皺眉去捏他,“你身上藏了鐵板麽,撞得我疼死了。”墨璃揣著手看他齜牙咧嘴,終於笑開了。“不知道是哪個小奴才半夜三更被妖精勾了魂,鬼打牆了麽。”靈犀待回嘴,猛地瞧了瞧四周,咦,這兒是哪啊?自己何時走到此處的?墨璃看他一臉迷茫,道,“小孩子家想學人開葷腥,先找對地方吧。”什麽葷腥葷素的?葉靈犀白了他一眼,四下看了起來,這裏雖靜謐幽暗,可細聽仍有嬉笑嬌喝,歌舞箏樂之聲,遠遠望去,前頭光亮大作,熱鬧非凡。靈犀吧嗒吧嗒跑開了去,一會又吧嗒吧嗒跑了回來。氣喘著道,“沐、沐……沐香樓?!”京城第一妓坊?!他怎麽跑來這兒了?墨璃齜著牙笑,似乎頗為玩味於靈犀的驚詫。卻不想下一刻這人就指著他叫起來,“哦~~~~~你這黑炭頭道士竟然來嫖……唔唔……”墨璃一把捂住他的嘴,湊近道,“小孩子家可不能亂說話,那是要剪舌頭的。”靈犀打開他的手,同他大眼瞪小眼,“剪你個頭,你說你這半夜三更到花街柳巷難道還是修道養心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