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銅錢看著少主些,別讓他多喝了。」籬清吩咐元寶。    「這就結了?」瀾淵訝異。    「結了。」籬清瞥了他一眼,燦金色的瞳灼灼地看著瀾淵,「二太子還想要如何發落?」    「這……便結了吧。」瀾淵暗道倒黴,抵上籬清的肩頭低聲道,「一起去人間走一趟如何?」    「好……」再就說不出話了,全數被他的舌堵在了嘴裏。    火熱之間,金色的眼半睜半眯,精光一閃而過。   人間,下了後山就是人間。   凡人的茅草屋子,凡人的籬笆牆頭,凡人的雞鴨牛羊。    兩人也不帶小廝,運起身法,日行千裏。隻揀了繁華的大城鎮落腳。    曾在某處遇到一個乞丐,獨眼瘸腿,臂膀也被折斷,身家全部不過一隻破碗一身破衣。他長年累月縮居在破廟,渾身惡臭,旁人避之唯恐不及,更休提給他幾個銅板或是一餐熱飯。    瀾淵對他說:「城東郊大槐樹下有金銀萬兩,足夠你醫治手腳再享後半生溫飽。」    乞丐連連磕頭道謝,直到他們走到看不見還猶自將頭磕得「砰砰」作響。    「他命中有九世劫難,熬過這一世,下一生就可苦盡甘來封侯拜相甚至做一世帝王。你何苦要在此刻改他的命盤,叫他提早享了安逸,下輩子繼續償還?」籬清厭惡他任意妄為的舉動。    「世間果報回圈,不會錯了因也不會錯了報。此生或是下世,他終是要一甜一苦,我不過是顛倒了順序,該有的因果他還是有,怎能說是我害了他?」瀾淵不以為意,「我隻告訴他有金銀,拿與不拿還是他自己來種下因果。」    籬清隻是沉思,不再與他辯。   到了京城外,千年帝都,龍蟠虎踞,不同凡響。    「便做一回凡人如何?」   「無妨。」籬清點頭同意。   「那就說好了,不許用術法。」瀾淵得寸進尺。   「若用了呢?」籬清挑眉。   「若用了,任憑對方處置。」瀾淵笑意晏晏,是起了遊戲的心情。   「一言為定。」說罷,籬清舉步就要進城。   瀾淵追上來跟在他身邊問道:「狐王身邊可帶了銀兩?」   「不曾。」腳下一頓,側過頭來看他,「二太子呢?」    苦笑一絲絲掛上輕鬆從容的臉:「隻怕天界二太子與狐族之王要在這凡塵京都食一回嗟來之食了。」    又用手指了指城門道:「你看,此處甚好,人多又曬得著陽光,你我就在這瑞安頓吧。坐到傍晚興許就能一人討得一個熱乎乎的肉包。」    籬清不搭話,拿眼角斜睨著瀾淵。    瀾淵展了扇子來擋他的輕鄙:「我也知你是斷斷不肯的,可現下身無分文,進了城該如何住宿吃飯呢?」    籬清瞧著他玉骨描金的山水扇,嘴角一抿,燦金瞳融冰化雪笑意吟吟:「二太子的寶扇可否借來一觀?」    瀾淵暗道不好,想藏卻無處可藏了。    於是,方進了城門,二太子與狐王直奔當鋪。   京城的繁華遠非他處可比,道路兩邊擠擠挨挨滿是各式小玩意。    隨著人群漫無目的地走,脂粉、鮮花、發簪……隨手翻上兩件,綠衣紅襖的大嬸就湊過來拖著袖子拉生意:「公子家的娘子好福氣呀,這般的好人品又這般的能體貼。您瞧瞧這鳳釵,宮裏頭娘娘頭上戴的新樣式,姑娘們喜歡著呢。您給您娘子捎一個?管保她喜歡!」    瀾淵笑嘻嘻地看邊上的籬清:「我家娘子樸素,不好這些。」    拈起一枝白蘭花放到鼻間嗅:「我倒也想買一朵送他,直怕他不高興,再不讓我近他的身。」    大嬸笑開了,直道:「還有這樣的娘子,辛苦了公子你。那你來看看這一枝骨簪,夠素了吧?公子哥兒也能戴,你家娘子要不喜歡,您就自己留著用。」    瀾淵便買了下來:「好。難為大嬸你如此費心,我先代我家娘子謝過。」    接過簪子回過頭來彎了眉眼對籬清笑:「你看可好?」    狐王冷哼一聲,扭頭就往前走。    急急地追了上去,探著頭明知故問:「生氣了?怎麽這麽容易生氣呢?在下這就給狐王陛下賠禮了,莫生氣了,嗯?」    籬清打定了主意不理他,停在一個字畫攤前問正埋頭苦讀的書生:「可會畫扇麵?」    書生抬起頭呐呐地答:「寫還成,畫就…」    「那就寫一張吧。」    瀾淵見他一雙燦金瞳隻對著書生背後的字畫看,臉上也繃得一派嚴肅,心下不由好笑,又怕惹他惱怒,就隻得忍著,墨藍的眸子不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動。    書生握了筆問籬清:「公子想寫什麽?」    「……」籬清語塞,本來是見瀾淵手裏沒了扇子一時興起地問了,也沒什麽特意的意思。真要問想表達個什麽意思,連自己都不願去想的。轉過頭來想問問瀾淵,瀾淵隻是笑,擺明了袖手旁觀的意思。    籬清無奈,隻得對書生道:「隨你吧。」    書生想了一想,筆走龍蛇,一幅扇麵一蹴而就。吹幹了遞給籬清,卻被瀾淵奪了過來,自作主張就納為了己有:「既是給我的,自然是先讓我看。」    扇麵上白底黑字,寥寥寫了幾行: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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