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處 “在看什麽。” 我不用回頭就知道是他。 盡管知道他也是因為無聊才會走出來,並不是刻意來找我。但此刻月光這樣好,白芍藥皎潔如雪,如此漂亮,和室裏傳來他們正在打牌的交談,日式清酒喝了一杯就讓人微醺。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敖,你想沒想過?” “想什麽?”他反問我,笑得這樣好看,天生的浪子。 “找一個真心喜歡的人,”我看著他眼睛:“不要再這樣換來換去了,好好談一場戀愛,安定下來。” 話還沒落音,我就知道我錯了。 他仍然在笑,這些話對他來說不過一句輕飄飄勸告,他輕易就能化解,連一秒鍾思考都不用。 “我找不到喜歡的人啊。”他輕鬆地感慨:“找上床的人比找喜歡的人容易多了。” 腦中那些微醺的、旖旎的情緒,一點點退去了,像退潮之後的海灘,像鋪滿大雪的平原,空無一物,涼意徹骨,我幾乎就瞬間清醒過來。 我這是在幹什麽?隻不過一杯清酒,就差點做出失控的事。 這些年,之所以能過得還算不錯,不就是因為自己的自製力麽,不要表露,不要要求,就算失去,就算一無所有,也要平靜對待,仿佛從來就沒有想要過。 這樣就沒人會覺得愧疚,場麵也不會太過難看。 庭院裏似乎瞬間冷了起來,有一點微風,槭樹的影子搖晃起來,我抱緊了手臂。 “起風了,我們進去吧。” 我不等他回答,從他身邊走過去,擠進了和室,擦身而過的時候,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心裏掙紮咆哮,卻被死死鎖在籠子裏。 我心裏有一隻猛獸,小敖。 我不能放他出來,它會把目前平靜和諧的場麵撕得粉碎。我不能靠你太近,你會聽見野獸的咆哮,你會看到它露出的一鱗半爪,你會驚訝,會愧疚,然後一切就都毀了。 我知道,和你一起玩的人很多,但你的朋友不多。 我會做最安全的那一個,不常常陪伴,但會一直在這裏。隻要你想,你就來,我會傾盡所有地招待你。一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天。 但我永遠不會告訴你,我曾經愛過你。 - 玩了大半個通宵,淩晨四點散了,我坐鄭敖的車回去。 我以為他會帶shakira回來,沒想到shakira去王朗家找他妹妹玩去了,這女孩子很聰明,不像上次那個r大的女學生,明明不是灑脫到可以一夜情的性格,但大概是太喜歡鄭敖,就和他上了床。 都說美國女孩子開放,其實她們因為性愛教育早的緣故,對自己的身體很了解,就算開放也是明白後果的開放。而中國有些小女孩子,根本不懂男女之事,莫名其妙就上了床,做出傻事,對身體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我跟著蘇律師跑,接觸過一些致力於在中國高校普及性教育的前輩,他們雖然辛苦,很多時候還不被理解,甚至被家長攻擊說是在宣傳早戀,宣傳亂交,但他們是真正在做對社會有用的事。所以我一直準備以後跟蘇律師一樣,給他們當法律顧問。 當然,我自己得先變得足夠優秀才行,我現在還不算真正的律師,隻能算法律從業者。 車從後海過,這地方淩晨四點多竟然還很熱鬧,朝陽已經快升起來了,陽光照在水麵上,有粼粼的波光。 我偏頭看鄭敖,他在開車,抿著唇,側麵看起來頗嚴肅。 “困了?”我問他。 他搖搖頭,隻是笑了笑。 淩晨的光線一點點亮起來,莫名地讓人覺得萬物複蘇,睡意都沒了。我租的地方淩晨倒很安靜,畢竟樓上還沒開工,我按亮樓道燈,回過頭來看鄭敖。 他從車上走了下來。 “我在你這睡一夜吧,懶得回去了。”熹微晨光裏,他伸了個懶腰。 我猶豫了一下。 “好吧。” - 大概確實是累,我自己眼睛也睜不太開了,張羅找了睡衣給他,勉強燒了水,準備給他衝杯牛奶,回頭一看,他已經倒在沙發上睡著了。那麽高的身材,蜷在沙發上,莫名地有點受了委屈的意思,完全不見清醒時飛揚跋扈的影子。我搬不動他,無奈地拉上窗簾,把水杯放在茶幾上,開了景觀燈,怕他等會醒來口渴,找不到水喝。 倒下不到三分鍾,我就睡著了。朦朧中有人爬到我床上來,大概是沙發太難睡,所以爬過來跟我擠一張床,不知道是嫌床小還是睡覺習慣,伸過手臂來摟著我,連腳也放在我身上,低聲嘟囔了一聲“小朗。” 我睡得迷迷糊糊,實在掙紮不開,再度睡過去前隻有一個念頭:我終於知道他為什麽把冷氣打那麽低……因為和他一起睡覺,真的,太熱了。 睡下去三個小時,準時被樓上的聲音吵醒,不知道是在鑿牆壁還是在幹什麽,聲音尖銳,極有穿透力。我被吵醒時整個人還是懵的,結果睡在我旁邊的人也被這聲音吵到,直接煩躁伸手拖過被子,蒙在頭上。 我被他這麽一弄,反而徹底清醒了,找了我自己的隔音耳塞,給他戴上。他睡覺也不安分,我捉著他下巴給他戴耳塞,他翻來覆去,最後直接反手一個擒拿把我臉按進枕頭裏。 還好,耳塞已經都給他戴上了。 我在枕頭裏沉思了一會,樓上鑿得更歡了,一聲聲簡直像在鑿我頭蓋骨。大腦太困倦,不想動,又睡不著,隻好轉過臉來看著他睡。 我很久沒看見他這樣不設防的表情了,我在讀書,他在當前呼後擁的紈絝,我們很少見麵。 但我知道他過得不算開心。 小時候李貅罵他不是親生的,其實是在罵我。 因為他其實是親生的。 隻是他爸爸不認他而已,對外麵宣稱是收養的侄兒,外人自然心領神會不會當真,但是他卻要在這樣的謊言中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