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那個叫許朗的人已經死了。 鄭敖從沒受過委屈,怎麽經得起這樣的失去。 - 鄭野狐能欺負林尉,不是因為他不愛,是因為他更壞。而林尉不會給他懲罰。 對於這樣自作聰明的壞人,唯有報以同樣殘忍的背叛和拋棄,玉石俱焚的報複。 房間裏那樣暗,我看不清他的臉,掐住我脖子的手在微微顫抖,有滾燙的液體落在我臉上,燙得我的心似乎都一起疼起來。 我原以為我已經煉成鐵石心腸,刀槍不入,我原以為到這時候,我該大笑,笑他咎由自取,笑他善惡到頭終有報。但是真到了這個時候,我自己的眼淚也流了下來。 我恨鄭家人的聰明。 他們仗著自己聰明,所以總是自私地想要得更多,他在病房裏說的是真話,他要我的愛,我的仰望,他要我像行星圍繞太陽一樣圍著他轉圈,也要外麵那個精彩的花花世界。他是天之驕子,他覺得隻有這些東西加起來,才能配得上他。 他以為我很愛他,愛到奮不顧身,飛蛾撲火,燒掉自尊燒掉過往,繼續做那個安靜善良的許朗。 可是我做不到了。 我心裏的那把火,燒得太大了,把我自己都燒成了灰燼,燒死了那個溫暖美好的許朗。就算現在我想給他點安慰,想告訴他沒關係,我原諒你,我們重新來過,我也做不到了。 我隻剩下這一塊尖銳鋒利的冰,好不好,都隻有這一塊冰了。 冰是溫暖不了別人的。 他再痛再難,再後悔,再想找回原來的那個許朗,都隻有這一塊冰了。他問我要安慰,得到的隻有尖刺。 - 我抬起手來,碰了碰他的臉。 還是印象中俊挺的輪廓,他低低地叫了我一聲:“小朗。” 他的聲音很小,並不像那個飛揚跋扈的鄭敖。仿佛這些年時光都是錯覺,他仍然是那個幼小而驕傲的小敖,他的聲音裏有無數的委屈等著我去安慰。 我沒有收回手,他側了側臉,把臉靠在我的手裏。他大概希望我忽然笑出聲來,告訴他這一切不過是我的一個惡作劇,什麽都沒變,隻要他好好道歉,我們就能回到過去,繼續在某個他覺得挫敗的深夜,相依為命地靠在一起。 但我沒有。 我說:“小敖,你說,你那麽聰明,為什麽會讓我們走到今天這一步?” - 他沒回答我。 他甩開了我的手,爬到床上,用被子卷住身體,睡在了床上。 這是一個拒絕的姿勢。 我在地上靜靜躺了一會兒,忽然覺得很冷。沒有開心,沒有痛快,就是冷。 門被敲響了。 我擦幹了眼淚,爬起來去開門,是管家,鄭家隔音好,他大概沒聽見我們吵架,一直在外麵等,看見我開門了,連忙陪笑容:“廚房準備好晚飯了。” “不用送進去了,他餓了會自己叫吃的。” “那我讓一個廚師值夜班。”管家連忙安排。 鄭敖不是會因為心情不好絕食的,他有輕重,我們再怎麽鬧,至多一個晚上,明天早上醒來,他還是鄭家的當家人,外麵有無數紛雜煩亂的事務等著他去處理,他上麵沒有父親了,他就是那個鄭先生。天一亮,他要披戴滿身鎧甲,去迎戰那些虎視眈眈想從他身上咬一塊肉下來的人。 “把客房收拾一下。”我說:“我今晚睡那裏。” -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發現鄭敖躺在我旁邊。 他睡得很安穩。 沒有辦法的,十五年的時光,我生命的三分之二,他生命的四分之三,就算明明知道回不去了,但借著一點殘留的溫暖,也聊勝於無。 我沒有叫醒他,自己起床上班了。 外麵是個大晴天。 我不知道我們會走到哪裏,但我隻能這樣走下去,看命運會交給我什麽。 曾經我很年輕,心裏有溫暖有光明,相信以後會越來越好,在這個城市有一個自己的家,就算經曆著無望的暗戀,也在很努力地往前走。 後來我變了。 人都是會變的。 第40章 需要 鄭敖對付關家那幫人的時候,我還在公司上班。 晚上我要回李家一趟,李貅自告奮勇來接我。 陸嘉明剛回去學校上課,他心情不錯,也沒有那麽凶了,開著車還哼著歌。我沒笑他,怕他惱羞成怒就不哼了。其實李家的人都很好玩,他們雖然好像很冷酷的樣子,其實有些情緒是非常外露的,和他們相處會覺得很費勁,但是在旁邊看著,就覺得非常好玩。 “這兩天你在家待著。”離開我們公司不遠,他跟我說。 “怎麽了?”我問他。 “你不知道?”他看瞄了一眼後視鏡:“鄭敖這兩天在搞事,他沒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