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這麽大動靜,前廳那邊自然不可能毫不知曉。


    寧祈在聽到安哥兒受傷的那一刻就起身快步衝了出去,明峰緊隨其後。


    “侯爺別擔心,府醫已經說了,小少爺隻是皮外傷,沒有大礙。”


    男人的步伐不慢反快,擔憂之色不減反增。


    摔一跤的確不至於有什麽大礙。


    可喬氏把兒子寶貝得眼珠子一般,兒子受傷,她心裏怕是會疼上十倍百倍。


    想到往日她身子不舒服時,明媚的杏眸便會氤氳著一股濕意,她生得好,這般模樣,最是惹人憐愛,也會讓他心軟。


    如今兒子傷了,她能不哭?


    越這麽想,腳下的步子邁得越快,明峰一個隨伺他多年的,被遠遠地甩在了後麵。


    明峰頓了頓,喘了口大氣,隨即小跑著跟上去。


    真不是他弱,是侯爺體力太強!


    ——


    哭得聲嘶力竭的鄭湘被鄭氏命人架了出去。


    好好的家宴被攪,幾個女眷心裏都不痛快。


    喬嫚這會已經哄好安哥兒,她自己也從剛才的驚訝和後怕中緩了過來。


    “晌午這番,想必嬸嬸妹妹都沒能盡興;不妨這樣,大家去後院客房歇會晌,正好近日廚房備了好些新鮮羊肉和鹿肉,晚些的時候,讓廚房切好醃好,就咱們一家子,自己動手烤了吃。”


    新鮮的烤羊肉和烤鹿肉最是美味,自己動手,更是別有趣味。、


    大長公主也是個愛熱鬧的,讚同道:“這可好,最近啊正想弄些炙肉來吃。你們覺著如何?”


    王氏笑道:“若這麽說,我可真就要再賴一頓飯,近日啊,嘴饞得很,也正想吃些有滋味的。”


    寧露:“我也是,前段日子上火,我娘不給我吃這些,我都饞好久了。”


    喬嫚一臉寵溺:“那今日啊,嫂嫂讓你吃個夠。”


    “就知道嫂嫂最好了。”


    丫鬟們引著王氏和幾個姑娘去了後院的客房歇息。


    嘉寧則是陪著喬嫚一同把安哥兒送到木香苑。


    安哥兒本是住在耳房,但這會子受了傷,喬嫚就將其抱回了他們夫妻倆歇息的房中。


    小家夥雖然嬌養,但畢竟是男孩子,皮實,這會儼然已經忘了手上的疼痛,又開始笑嗬嗬的玩鬧了起來。


    嘉寧看著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轉而望著兒媳婦,“你放心,晚些的時候我會叫你二嬸去一趟公主府,鄭湘的事不能再拖,此次務必要處理到位。”


    若說此前喬嫚對鄭湘還有那麽些憐憫不忍,但當她知道鄭湘故意絆倒安哥兒的那一瞬,什麽心軟仁慈就全都化為灰燼了。


    她對那人心軟,那人卻想害她兒子。


    如今每每想起,她便後怕不已。


    幸好園中還有其他人看著,否則,魔怔上頭的鄭湘還會做出什麽其他瘋狂的舉動也未可知。


    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那是每個當娘的命,


    喬嫚光是看著安哥兒手上的那些傷痕,都恨不得在鄭湘身上也劃出千千萬萬道來。


    “母親,我瞧著二嬸的樣子,對鄭湘恐怕還是狠不下心,到底是血脈相連的親侄女,隻怕……”


    “這次由不得她。鄭家這一輩還有幾個亟待科考的兒郎呢,她若是為保一個不成器的侄女而和本宮鬧騰,孰輕孰重,她自己心裏清楚。”


    喬嫚喃喃:“鄭家?兒媳曾聽人說過,鄭家兒郎資質平庸,文成武就皆是中流一蕩;即便是參加科舉,隻怕也沒甚勝算。”


    嘉寧也不由得歎息,“可不是,按說這鄭家早年也是京城顯赫的大族,怎麽如今就淪落到這般田地了。”


    “旁人都說是境遇如此,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但本宮最是清楚,鄭家早年煊赫的時候曆代家主就留下了寵妾滅妻的惡習,且闔家奢靡成性,家裏的奴才都一個比一個講究,出行的馬車都要鑲嵌寶石金邊。”


    “如此用度,金山銀山也有吃完的一天啊。”


    喬嫚點頭了然,剛要再說些什麽,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匆忙但穩健的腳步聲。


    婆媳二人對視一眼,都猜得到來人是誰。


    看來前院那邊也都聽說了。


    隻見寧祈快步邁進,在看到嘉寧的瞬間先是一詫,躬身先問了禮,“母親。”


    隨著又看向喬嫚,“安兒如何?傷得可還嚴重?”


    喬嫚下巴一揚,指了指床上正撒歡的兒子,“夫君自己看吧。”


    寧祈眼神望去,


    就見身穿紅色繡蓮花圖紋外衣的兒子,正坐在他和妻子的床上,兩手各抱著一個老虎和兔子形狀的布偶,自己玩得不亦樂乎,見他來了,更是扭動著小身子就要下榻,“爹爹。”


    “……”


    看上去……似乎沒事。


    寧祈神色複雜的來到床榻邊,將不老實的兒子放好,將其從頭到尾的親自檢查了一番。


    手心戧破,膝蓋和胳膊那,也微微有些擦傷泛青。


    雖不嚴重,但也足以讓寧祈和喬嫚兩個年輕的父母心疼許久。


    嘉寧見狀,給了喬嫚個眼神,“我去看看你們父親有沒有貪杯,你們夫妻倆也說會話。”


    喬嫚明白婆婆的苦心,她和寧祈剛成親時,由於盲婚啞嫁,互相都不熟悉,加上這男人又寡言少語,相處起來也屢屢沉寂尷尬,都是嘉寧這個做婆婆的從中調和緩解。


    可眼下,喬嫚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小情緒,就是半點也不想搭理這人。


    雖說今日之事怪不到他,可那也是他惹來的風流債。


    平白長那麽好做什麽,淨招些爛桃花,還連累了兒子。


    寧祈沒察覺到一旁小女人的情緒,他的關注都在兒子身上,小孩子嬌嫩的肌膚上,那一道血痕顯得額外觸目驚心,男人素來波瀾不驚的眼眸中此刻也多了幾分憂色和柔軟,“安兒,手上還疼不疼?”


    安哥兒正啃咬著那個兔子布偶的耳朵,“不,不疼。”


    “娘親,哭,不疼。”


    安哥兒還小,說話都是斷斷續續的幾個字句,但也足夠親近的人聽懂明白。


    喬嫚神色一噎,臭小子,怎麽還拆她台呢?


    不過想想自己這麽大人了還哭,確實挺難為情的。


    寧祈餘光望向妻子,被兒子戳穿,她似乎有些難為情,眼神不自然的閃爍了幾下,姣好的麵容此刻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暈。


    男人定定地瞧著她,沉默了片刻,喉間溢出低低的笑聲。


    喬嫚聽到動靜,滿麵詫異的抬起眼。


    成親三年,清冷矜貴的平陽侯爺的笑容極為珍貴、哪怕她這個做妻子的也是難得一見。


    而現在,


    這男人……是在笑她?


    笑她這麽大個人還那麽容易哭?


    ……


    不是,她是為了誰啊,


    這廝有沒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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