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盞其實想問問千重川,為什麽他要在這裏?可是他沒問出口,他和千重川隻是有緣遇到,總會分開,等自己的傷好了,還有未知的前路要去走,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什麽好事情。“我來這裏很久了,”千重川突然說:“多少年了?我也忘了,一開始來的時候,廟裏還有僧人,香火很旺,這是個大廟,咱們住的地方隻是僧舍。”他抓著風盞的手在地上輕輕地勾畫:“山門在這裏,兩邊是長廊還有花池,路過鍾樓和天王殿是客堂,再往裏走才是大雄寶殿,然後是藏書閣和方丈室,咱們住的僧舍在最後麵。”風盞以為這裏隻是個小廟,沒想到這麽大,他們每天活動的地方隻占整座廟的一小部分,他問千重川:“那僧人去哪了?”他剛問出口,有一隻小野狗就醒了,奶聲奶氣地張著嘴叫,風盞顧不得再問了,順著聲音摸到了狗,一手捏著它的嘴,一手趕緊去摸它的頭,好不容易哄了這個,另外幾個又醒了,滿屋子都是狗叫。千重川似乎覺得很有意思,看了一會才起身去給狗準備吃食。天陰陰的,似乎是要下雨了,他把鍋燒熱,煮了一鍋帶菜葉子的麵糊,隻是小野狗,並不需要喂什麽好東西就能活。他瞥了一眼翻騰的鍋,拿勺子攪了攪,就去蛇坑了。雨已經落下來一點,他蹲在坑邊,將舌頭抵在牙齒上,發出了一點嘶嘶聲。坑裏的蛇本來是緩緩地挨著爬,聽了他發出的聲音以後都停了,死了似的,軟軟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千重川不太滿意這個結果,他又模仿蛇發出來的嘶嘶聲,模仿的很像,蛇群開始躁動,裏麵那條最大的突然立起來,千重川跳下了坑,蛇群潮水一樣湧到坑邊,它們躲開了他。但是那隻立起來的沒有躲掉,被千重川抓著,瘋了似的扭動,千重川盯著它看,蛇明黃色的眼睛逐漸張大了。“離這裏遠一點,”千重川說:“不管你是誰,聽見了嗎?”那隻蛇的眼睛逐漸閉上了,千重川把它扔在地上,扔一條麻繩一樣,它死了。風盞等了好久,千重川才端著給狗做的吃食回來,狗崽子們早就叫成一團,風盞抱了滿懷,還是千重川幫著一隻一隻放在地上。“它們長什麽樣?”風盞問。“六隻黑的,一隻白的,”千重川把那隻白的往碗邊推了推:“長得挺醜。”狗不醜,千重川隻是隨口一說,風盞哦了一聲,眨了眨眼睛,那雙白茫茫的瞳孔不知道在看哪裏,外麵是淅淅瀝瀝的雨聲,他仔細地聽著,打在地上的,打在屋簷上的,打在草上和樹葉上的,它們發出的聲音都是不同的。狗崽子們吃飽了,又開始叫,小白狗叫的最響,千重川捏著那隻小白狗的嘴不讓它出聲,小白狗哼哼唧唧地亂撲騰。雨下的越來越大,千重川心想,今天不能再出門了,菜地裏的菜不知道怎麽樣了。風盞聽著雨聲,心裏的事情壓的越來越重,他直到後半夜才睡過去,可是也沒睡多久,他被狗叫聲吵醒了。不像白天奶聲奶氣地張著嘴鬧人,這會小野狗叫的很淒慘,風盞瞬間就清醒了,摸了摸身邊,是空的,千重川不知道去哪裏了。風盞突然聞到了一點血腥味。他摸索著下了床,往門邊走,走到桌邊的時候,他突然抓起碗狠狠磕了一下,拿著碎片朝著血腥味的來源衝了過去。他估算的偏差了一點,對方不高,他沒有劃到脖子,劃到了臉,對方的血噴了出來,很臭。很熟悉的臭味。隻愣了一下神,風盞就被對方狠狠推在了桌邊,尖銳的桌角磕在他還沒長好的傷口上,他仰著頭長嘯一聲,一隻手慢慢變成了龍爪,耳朵尖的藍色一直往下暈染,隻差那麽一點,他的爪就要撕破對方的皮肉。可是他的眼睛突然爆發出一陣尖銳的疼痛,疼的他整個人一動也不敢動,對方仿佛早就料到,陰陽怪氣地笑著說:“疼嗎?不想疼死就老實點。”風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他的眼睛裏流出了血,僵持了好一會,他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對方探了探他的呼吸,確認他沒死,就哼笑了一聲掏出繩子捆著他的手,拖拽一個什麽牲畜一樣,要把他拉走。門突然開了,一道驚雷炸響,他轉頭去看,一個短發男子站在門口,麵無表情地盯著他看。雷一個接著一個,照的屋裏恍如白日,他很清楚地看見了短發男子臉上沾的血,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對方掐著脖子拖了過去。對方掐的他很緊很緊,兩個人離的太近了,對方身上那種陰森森的氣場壓的他大氣都不敢喘。千重川看著他,低聲說:“我不管是誰派你來的……”千重川這麽說著,猛地把手掏進他的胸口,抓著一顆血淋淋的,還在跳動的心髒,活生生拽了出來,遞給對方看。“希望你們能收斂一點。”第三章風盞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昨夜的雨清晨就停了,這會正是晚霞漫天,千重川坐在床邊,低著頭逗弄懷裏抱著的小白狗。風盞眼睛很疼,他強忍著坐起來,下意識地往身邊摸了摸。“在這呢,”千重川出了聲:“餓不餓?”“……昨天晚上你去哪了?”風盞啞著嗓子開口。“聽見外麵有個女人在哭,”千重川說:“我出門去看,聲音越來越遠,我跟著走了一會,突然覺得不對,又回來了,看見你已經躺在地上了,你怎麽了?”“他呢?”風盞問。千重川很疑惑地說:“誰?”風盞沒有回答了,他還是不想讓千重川知道太多,兩個人沉默了一會,風盞聽見小白狗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他剛要伸手去摸,千重川就抱著狗站起來去做飯了。風盞看不見,不知道小白狗脖子上有道傷,昨晚他聞到的血腥味就是狗的,那魔物進來以後小白狗就醒了,被他拿尖尖的爪子在脖子上抓了一下,如果不是風盞醒的及時,可能小白狗這會已經死了。風盞的眼睛還是隱隱作痛,頭也疼,千重川端來了飯菜給他吃,他有點吃不下去。他總聞到一股臭味。他不知道昨天方鍍抓出來的那顆心髒就被吊在屋簷下,拿一根粗糙的麻繩拴著。魔物的心髒很大,流著綠色的汁液,這會已經風幹了,在那裏掛著,像一個警告。千重川抬頭看了看,咬了一口手裏的饅頭。風盞吃不下去,但沒有浪費糧食,把他的那份勉強吃完,就摸索著回床邊坐好,那隻狐火恢複的差不多了,在他腳下打轉,風盞彎下腰摸了摸,試探著把它抱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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