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栩警戒地看著他,如果不是為了麵子,他早就往後退了幾步了。明明是溫和且人畜無害的青年,為什麽總是讓他不自覺地懼怕呢?青年走到了陸之栩麵前。他隻是看了陸之栩一眼,就蹲下身去,低著頭,似乎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般……“老師,你的鞋帶散了。”第81章寶寶大概是天生喜歡植物,對自己種的菜驕傲得不得了。夏宸這次炒冬葵,是把冬葵葉子切碎,放入肉末、豆瓣醬、切碎的幹辣椒一起炒熟,香味四溢,賣相也好看。沈宛宜雖然會做菜,但是冬葵換了個樣子就認不出來了,吃了一口,覺得味道還不錯,驚訝地問:“這是什麽菜?”“是冬葵!”寶寶跪坐在椅子上,挺直身體大聲搶答:“是我和哥哥種的冬葵!”沈宛宜十分驚訝:“這也是冬葵?”“換了種做法而已。”夏宸端著一大碗湯放到桌上,看了一旁的陸之栩一眼,笑道:“還是老師摘的呢……”陸之栩咳了一聲,竭力地裝鎮定。寶寶卻興致十足,大聲解釋:“哥哥說葵菜是古時候的人吃的蔬菜,哥哥說古代的人都種葵,後來有了白菜了,就不種葵了。”沈宛宜文科出身,對這個很有興趣,笑著問:“那哥哥還說了什麽啊?”“哥哥還教了我一首詩,詩裏說有個人十五歲就去當兵打仗,老了才回來,他的親人都沒有了,家也沒有了,隻能摘葵菜做飯吃……哥哥說打仗不好。”寶寶仍然是踴躍回答,大概是想起了詩裏說的事,情緒低落起來。林佑棲挑眉:“什麽詩裏寫了當兵打仗又寫做飯?”“是樂府詩的《十五從軍征》。”沈宛宜畢竟是學過文科的,笑著道:“我小時候還覺得奇怪,‘采葵持作羹’,向日葵怎麽能做成菜的?原來葵是長成這個樣子的。我以前去武漢的時候吃到過一次,他們叫這個叫冬莧菜,原來這就是葵。”“這隻是冬葵,葵的一種。”夏宸落了座,給寶寶倒了果汁,淡淡解釋道。林佑棲挑著眉,一副大開眼界的樣子。“沒想到夏宸還是個才子……”沈宛宜感慨道,問夏宸:“這些你從哪知道的?”“書上看的。”夏宸動作迅捷地替寶寶扶住了差點被打翻的杯子,一臉雲淡風輕。李老爺子也算是文壇巨擘,年輕的時候遊曆了大半個中國,考察了不少風土人情。當年文革之後,再版詩經的時候,許多植物的注釋都是李老爺子親自撰寫的。夏宸小的時候,李碧微教他讀詩經,是親自帶著他去看,何為蒹葭,何為白露,何為采薇,兩千年的詩情畫意。詩三百,思無邪。-這個下午,陸家總算湊起了一桌麻將。林佑棲這人打麻將厲害得很,沈宛宜和許煦都經常在他手上輸錢,但是他不像陸之栩喜歡冷嘲熱諷,他對手下敗將都是很和善的,所以沈宛宜是寧願輸給他也不輸給陸之栩的。林佑棲打牌打得穩,極少放炮,他在陸之栩上家,都是打的熟張,陸之栩連牌都攏不了,更別說胡牌了,打了半個小時之後陸之栩不幹了,和沈宛宜換了個位置,坐到了夏宸下家。其實夏宸的牌未必比林佑棲打得差,沈宛宜在他下家也吃不到什麽好牌--所以她才肯跟陸之栩換。但是陸之栩坐過來之後,明顯轉運了。他先是胡了個對對碰,然後清一色單吊五筒,隻差一點就胡了牌。第三輪他起手暗杠,準備胡個混一色,手上留了一個三萬和一個四萬,五萬被林佑棲杠了,他隻能等二萬。牌越摸越少,陸之栩和林佑棲都聽牌了,輪到夏宸打牌,青年笑了。“這可好玩了,”他笑得眼睛彎彎的,不像是要放炮,倒像是要胡牌,“我手上那張是鐵定放炮的,這張也是要放炮的,難道讓我拆了自己的牌打?”“沒事,放我的,我這個牌比較小,沒多少錢。”林佑棲扣著一手牌,笑得狐狸般。“老師到現在為止,就沒打過中發白,肯定是在偷偷做小三元,我一張牌打出去,這一周的工資就沒有了。”夏宸胸有成竹。林佑棲被猜到了牌,也不避諱,笑嘻嘻地說:“工資沒了正好,到我家來,我家工資比陸家的高多了,你隻管做飯就行,還不用帶寶寶。”寶寶坐在地上玩貓,聽到自己名字,無辜地往這邊看。夏宸卻沒有接林佑棲的話,而是笑著看向了陸之栩。牌桌上總共四個人,沈宛宜反正胡不了牌,已經自暴自棄,專揀別人不要的牌打,把自己的牌打得亂七八糟的,能胡牌的隻有林佑棲和陸之栩,兩個人都是在單吊一張牌,夏宸說他有兩張要放炮的牌,另外一張肯定是放陸之栩的炮。陸之栩向來是勝負心最重的,要是平時,肯定也嚷著讓夏宸放自己的炮,但是現在的他隻能尷尬地裝什麽都沒聽見。“老師,你覺得我該打哪張呢?”青年這樣問他。林佑棲也覺察到了氣氛微妙,也不開玩笑了,隻坐著看戲。陸之栩強裝鎮定,咳了兩聲,說:“你願意打哪張就打哪張!”夏宸笑著收回了目光。“那我就……”修長的手指在麻將牌上一直摸過去,最終停留在剛摸到的那張上,屈起食指一彈:“那我就打這張吧。”翻倒在桌麵上的那張,分明是陸之栩正等著胡牌的那張二萬。-陸之栩現在正處於一種極度的焦慮中。招待了晚飯之後,夏宸送沈宛宜和林佑棲離開,陸之栩趴在沙發上裝死。寶寶抱著貓在地上看童話書,看見陸之栩裝死,好奇地問:“爸爸,你要睡覺了嗎?”陸之栩把頭埋在沙發扶手和坐墊之間,然後拿了個沙發枕把自己的頭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