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祁移開視線,笑聲朗朗,“區別大了,要是女人對我這麽好,保不齊我會一輩子纏著你。”“這樣。”井傅伯將麵前盤子裏的蝦仁夾給蕭祁,“你喜歡什麽樣的人?”“不知道,我記不清以前喜歡過誰了…”目光閃爍,頭頂的照明燈晃得蕭祁睜不開眼睛,“我應該去找個女朋友,填補一下這段的空白。”井傅伯目光在蕭祁的臉上來回打量,最終沒在接話。蕭祁心中複雜,談不上失落,卻也高興不起來。幾句話,高下立見。他始終不是井傅伯的對手,連點波瀾都驚不起,徒留自己心中的無措與不悅。飯吃到一半,井傅伯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簡單就交代幾句工作上的事情,最後說了一句,“那你過來我這邊吧,我現在簽字。”風水輪流轉,高高在上的井總也會因為想要和蕭祁吃一頓飯而耽誤自己的工作,稀罕…蕭祁仔細想了想,這情況以前可能出現過,但他真的想不起來了。謊話說了沒多久,騙了他人,卻也瞞了自己。那些和井傅伯有關的記憶就好像真的一點一點開始飄然遠離,與蕭祁再無瓜葛。“井先生,你要是有事兒就先走?”井傅伯放下筷子,眉宇間始終端著英朗,“剛剛不是說換個稱呼?”蕭祁愣了片刻,當年便是這樣,初識之時毫無芥蒂與距離,蕭祁仿若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人,隻可惜接觸久了,距離在心中,無法逾越,“我努力改。”“你多吃點,大病初愈得補一補。”不多時,兩人身後的屏風被推開,井依仲走進來。蕭祁痊愈之後還未見過他,下意識皺眉,眼中滿是警惕。井依仲全然不顧坐在一旁的蕭祁,他將手裏的文件遞給井傅伯,“這份策劃明天需要定案,你看一下,沒問題先簽字。”井傅伯點點頭,隨即對蕭祁道,“這是井依仲,我弟弟。”“你好。”井依仲餘光掃了蕭祁一眼,說的不溫不火。蕭祁忍不住驚訝,脫口而出,“你不認識我?”井傅伯停下筆,抬頭看著蕭祁。井依仲稍稍停頓後揚起眉毛,“我為什麽會認識你?”蕭祁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說錯了話,連忙解釋,“井先生跟我說我大學就認識他,我以為你是他弟弟,會見過我。”“沒見過。”井依仲懶得與蕭祁囉嗦,他將手裏另一份文件遞給井傅伯,“這個策劃案,你出差有時間看一下。”“好。”看著兄弟二人討論工作,蕭祁全身的寒意襲來。井傅伯編製的這個搖籃甚至包含了井依仲,不知兩人達成了何種共識,能讓心高氣傲不可一世的井依仲低頭,俯首稱臣陪著井傅伯演戲。這個‘陷阱’如同夢幻世界,摒除了蕭祁所有不堪回首的往事。莫說真的失憶了會怎麽樣,即便是還留有記憶的蕭祁,也難免心中產生遐想,一輩子裝下去會有何種結果。思緒飄乎,細思之下卻膽戰心驚,井傅伯就是這樣的人,每看清一些便更是想要逃離。蕭祁低下頭移開視線,不願再看他一眼。---從大學開始算起,眼瞅蕭祁認識井傅伯也要十年的時間了。蕭祁將這十年的事情‘忘記’,井傅伯便隨他而更改周圍的一切。一個人的軌跡與無數社交生活聯係在一起,哪兒那麽容易瞞天過海。不知井傅伯究竟串通了多少人,給了多少好處,讓這些人在蕭祁麵前演戲。保不齊就連顧唯,井傅伯都已經打點好一切。蕭祁不準備去證實,更不準備揭穿他。想想倒也滑稽,醒來之後一個潛意識的欺瞞行為,井傅伯便耗費了這麽大的力氣給蕭祁‘圓夢’,悲哉喜哉。井傅伯出差時間很短,蕭祁趁著這段時間思索離開之後能去哪裏。世界之大,容身之處卻如針尖難覓。從上學算起,蕭祁便沒動過離開這個城市的念頭,現在真要拍拍屁股走人,一時間卻也難以定奪。手頭的策劃案沒什麽複雜工序,蕭祁簡單將賬目核對,接著便交給陳主任。“這個策劃案還需要井總簽字。”陳主任說完,站起身走到蕭祁麵前,將策劃案遞還給他,“井總人回來了,今天身體不舒服,在家辦公,你去找一下他,簽了字就直接聯係曲氏。”蕭祁接過策劃案,本想拒絕,奈何沒有拿得出手的理由,“井總現在住哪兒?”“我問問梅總,然後把地址發給你。”門庭外見方大點地,幾棵灌木植物枝繁葉茂,蕭祁一時慌神,去年來這裏借錢的事情還記憶猶新,想想都覺四肢發冷。他在門口踱步,抬起頭認真掃過屋子的全景。這房子當真配得上井傅伯的身價,相比之下成泰那公寓顯得寒酸小氣,上不了台麵。蕭祁按下門鈴,手裏緊緊攛著策劃書。開門的是梅岸,他見是蕭祁,主動側身讓他進來,“你在這裏等一下吧,井總現在在樓上的書房開會,小陳跟我說了你需要簽字,等下會議結束你再上去?”“好。”蕭祁點點頭,將手裏的策劃書放在一旁桌子上。梅岸轉身倒了杯水,遞給蕭祁,“你身體怎麽樣?”蕭祁勾起嘴角,笑的爽朗坦蕩,“恢複的挺好的,謝謝你關心了。”“那就好。”梅岸點點頭,不打算與蕭祁多說。他伸手拍了拍蕭祁的肩膀,“那你在這裏等一下吧,要是無聊就看看書什麽的,會議不會持續太長時間。”蕭祁坐在沙發上,看著眼前簡單的裝飾,整間屋子還與去年他來之時一樣。落地窗前的鋼琴,清冷自持的色調,井傅伯回到這棟房子裏,生活就像是從未改變,從去年到今年的一切都隻不過是蕭祁的幻象一般。百無聊賴,他在客廳裏來回走動。桌子前,蕭祁駐足,伸手撫摸那木頭材質。便是從這裏開始,蕭祁開口借了井傅伯八十萬。錢不知如何還,井傅伯沒有提起,蕭祁心中倒是一直惦念。走到客廳一側,一間小型書房虛掩著門。蕭祁推門走進去,映入眼簾的是整麵牆的書。書架嵌於牆壁之內,從吊頂向下,一直延伸到地板。書架前有一架小型梯子,用來取出最上麵一格的書。蕭祁站在屋裏來回看了看,書桌上擺著那枚木製吊墜。那日在井傅伯辦公室,蕭祁意氣用事將掛墜摔的粉碎。井傅伯將碎片帶回來,重新拚湊。機械結構精美,嵌套勾勒,細紋咬合緊致如絲滑動,瞧不出一點曾經損毀過的痕跡。蕭祁看的發愣,又走進了幾步,忍不住伸手拿起來。餘光掃過書桌後的那張凳子,深紅色闖進蕭祁眼中,如最為絢爛的晚霞。蕭祁不自主被那猩紅吸引,後知後覺才意識到那是自己在車禍那日穿的襯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