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傅伯揚起眉毛,似笑非笑,“你說的也有道理,”他拿出隨身攜帶的銀白色鋼筆,另一隻手接過合約翻到最後一頁,裝模作樣的看著蕭祁重新開口,“要不再加上一條,在那途店裏,所有員工必須稱呼薑謝途為‘老板’,你覺得怎麽樣?”“…”蕭祁還真是沒想到井傅伯對‘叔’這個字有這樣的執念,若不是自己叫了‘腿叔’,隻怕這輩子都不會有這個發現。他皺眉移開視線,井傅伯這存心那他開涮!想了想,蕭祁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您存心的是嗎?!就跟蘇念雙那設計一樣…”蕭祁原本不想提及蘇念雙的事情,他打心底裏根本不關心那設計的去向。奈何現在對話的方向難以控製,幹脆不接‘那途’和‘腿叔’這茬,省的失控。“他那個設計怎麽了?”井傅伯眼神溫柔了不少,一副看著蕭祁繼續撒野的模樣,“你對那個設計有興趣?”井傅伯這架勢看得蕭祁眼暈,他毫不客氣皺眉便懟了一句,“那設計跟我沒關係,我也不想要。您買了想怎麽樣都行,別說由我決定。”井傅伯點點頭,思索片刻發問,“誰跟你說那個設計由你決定的?”“還能有誰?!”蕭祁抬高聲音,麵上也夾雜些攻擊性。話都說開了,還裝什麽?“蘇念雙又是給我發短信,又是給我打電話,最後還跑到店裏找我去了…您跟他說那設計最後的去向取決於我,不就是希望他來找我嗎?現在又何必這麽問我呢!”井傅伯定神看著蕭祁,沒多做解釋。片刻過後,他拿出手機問蕭祁,“你是希望我把他的設計公開發布?”“你發不發是你的事情,我就是不想他來找我…我看著心煩。”蕭祁打從一開始就不是慈善‘出身’,蘇念雙口口聲聲說他自私,蕭祁更沒什麽理由幫他。井傅伯低頭給手機解鎖,點開通訊錄找出蘇念雙的電話。電話接通,井傅伯張嘴便問,“你是怎麽知道你的設計發不發由蕭祁決定?”說完,井傅伯按下免提,轉頭看向蕭祁。“井總…”蘇念雙在電話那端支支吾吾,最終說了一句,“我…之前簽了合約之後湊巧聽到您和管理我設計的那個工作人員的對話…”“我花錢買了你的設計,就有權利決定它的去向,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井傅伯話說的不重,但語氣卻異常冷漠,字裏行間透著被冒犯的不悅情緒。“我知道,”蘇念雙焦急忐忑,心裏還不願罷休,“可是設計這東西,過幾年可能就過時了…我…”井傅伯沒等他多做解釋,張嘴又說了一句,“你去找了蕭祁了?”“啊?…恩,我想讓他幫我跟您說說。”“以後別去找他了。”井傅伯話說的絲毫沒有猶豫,清了清嗓子補充,“設計是你賣給我的,你和他之間談不到這個設計的事情。”“…”蘇念雙在電話那端不吭聲了,許是在思索應該說什麽討井總歡心,更有可能是在琢磨這一連串的情況究竟是怎麽發展到這一步。井傅伯按掉電話,重新與蕭祁四目相對,“滿意了?”蕭祁還在發愣,他原以為是井傅伯刻意對蘇念雙說起那些話,從而讓蘇念雙來找自己,“你剛剛怎麽不解釋?”“解釋什麽?”井傅伯勾著嘴角,又說了一句,“那個設計你當真不喜歡?”蕭祁的心思井傅伯向來看的準,那件設計若是沒有最初蘇念雙的苦苦相逼,沒有井傅伯後來這一連串莫名其妙的動作,可能蕭祁會喜歡。可現在,多出的機緣巧合隻是在他心裏平添了不舒坦,再無喜歡的可能性。“不喜歡。”蕭祁鐵了心搖頭,不願再多想。“那行,那就先放著吧…”井傅伯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輕笑道,“你質問了我這麽久,是不是該說正事兒了?”---蕭祁木然看著井傅伯起身,這才察覺腹稿中一連串的質疑都被井傅伯悄無聲息化解。他皺著眉心中一陣惱火,看著井傅伯的背影張口便來,“井總,我覺得以後…”井傅伯停下腳步回身看著他,“…以後什麽?”“以後…您還是別找我了。”蕭祁這話不知道如何說出口的,說完也不知道心中是怎樣的情緒。千萬層浪潮在翻滾,鬥轉星移。蕭祁避開井傅伯的眼神,清了清嗓子又說了一遍,“以後您就別找我了…”“…”井傅伯久久看著蕭祁,視線中透著無奈與零星失落。窗外快要落山的太陽照進屋裏,打在井傅伯腳邊顯得疏離淡然,“知道了,我之前不是說了嗎?怕你不願意搭理我,就沒主動聯係你。”井傅伯的聲音很平穩,如同綿延不絕的綢緞。蕭祁聽出了些情緒,可又無法清晰分明,“我的意思,您能不能別用各種手段逼我來找您?!我…”井傅伯頷首,目光沉了些。他點點頭,索性轉身朝著桌子旁走去,“賬目有些地方不清楚,需要你給我說一下。這算不算逼你?”井傅伯投資的事情板上釘釘,蕭祁若是不想斷了薑謝途的財路,那自然不可能將井傅伯完全從生活中切除。話說到這步田地已是足夠,他重新看向井傅伯,勾起嘴角說了一句,“賬目本來就是我應該負責的,井總要是覺得有問題,我肯定給您說明白!”蕭祁跟著井傅伯走到桌子旁,他拉過一張凳子坐在井傅伯身邊,保持了一些距離。井傅伯將先前蕭祁給他的賬目翻開,眼睛順著上麵的數字移動。“井總,這部分…”蕭祁話還沒說完,井傅伯低著頭突然開了口,“蕭祁,你剛剛說的那些,如果我做不到,你打算怎麽辦?”“…”蕭祁一時沒回過神,聽著井傅伯的問題滿眼驚訝。“再走一次嗎?”井傅伯沒有抬頭看他,翻看著賬目又說了一句,“別走了…如果你覺得現在的生活不錯,就…別走了。”這張窗戶紙還是被捅破了?蕭祁不太確定,先前井傅伯沒讓他將話說出口,現在卻以這樣的方式進行‘明示’。蕭祁側頭看向井傅伯,吞咽口水張開嘴,“我…”井傅伯勾著嘴角迎上蕭祁的目光,“這裏…這裏的數字和發票數量對不上。”“哪裏?”蕭祁連忙回過神,低下頭便看向賬目。“你自己看看這幾張發票,還有整個金額的數量。”蕭祁點點頭,仔細瞧去是有些問題。店裏的賬目他整理時按照每個月進行歸總,接著再整個進行核算與過往記錄進行比對,支出與收入的總數鐵定出不了差錯。至於這些細節隻過了一遍,難免有紕漏。蕭祁順著發票的金額翻看,這才瞧見自己可能是錯將一張發票的複印件貼了兩次,“您這看的也太仔細了吧?”井傅伯手裏握著旭通那麽多人的命脈,做事自然比蕭祁更為仔細。這樣想來,他始終對蕭祁的工作沒有報什麽想法也不難理解。能人有的是,何必要求那麽多,“也不是什麽大問題,我隻是需要找你確定一下,免得我們這邊的財務更改了細節之後和你們那邊對不上。到時候…你可能又得說我…動手腳?”“…”蕭祁聽不出這話究竟幾分意思,索性當做玩笑搪塞,“這是我弄錯了,現在就給您處理了。”那途原本就是一家小店,很多發票都是以照片或者電子存檔的形式留下來。蕭祁處理的時候直接打印歸檔,估計是忙起來沒注意才造成了重複的情況。“你現在也沒有別的複印件了,這張就這樣吧,標注一下就行。”“沒事兒,能處理。”蕭祁衝著井傅伯揮揮手,接著將賬目拿到自己麵前。他順著貼錯的那張發票對折,借著撕開賬目,將貼錯的發票扯掉。蕭祁用膠帶紙重新將賬目貼在一起,整張紙除了比其餘短了一些,別的倒是完全看不出來。井傅伯眯著眼睛輕笑,“你會的倒是不少…”“旭通這種大公司肯定不會有這樣的,您沒見過也正常。”賬目是公司的核心,井傅伯做事嚴謹,手下的人哪敢這樣瞎整。這一招還是蕭祁在徐良哪兒學到的,這會兒也算是‘學以致用’。井傅伯看著他笑意更深,勾起的嘴角帶出眼角的笑紋,神情中都是溫柔與安逸。他笑得隨性,笑得不加修飾,像是看著讓自己舒坦的‘寵物’和‘玩具’,更像是看著讓自己內心愉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