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周身正而不邪,是個純正的修道者,他身上也無妖氣,怕是人族修士。妖修和人族修士間總有些彼此看不上,何況三校私底下也有競爭,這人所說,倒沒有破綻。 幾個學生已經信了,等著瞧母文光如何處置。母文光卻掃視一圈,問:“你們覺得呢?” 一行中唯一的女修士道:“這人普一出場,惡意滿滿,上萬道飛劍不是好相與的,若非石學弟……和鼠學弟機警,怕會有人負傷。”堵住這人逃跑之路的那把火,是鼠大放的,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那人一聽這話音不對,苦笑道:“憑我的修為,同時掌控上萬飛劍,不過是銀樣鑞槍頭,哪裏真的能傷人呢?” 周圍好幾雙眼睛眨也不眨盯著,他不敢妄動,隻能以眼神示意他們去瞧地上的符咒:“這些都是最低等的符咒,風一吹都能吹走,我什麽水平,你們也就知道了吧?” 因著戰鬥攪動了四方靈氣,從剛才起風就沒停,當真吹著許多符咒飛散四方。 一人道:“此人偷襲固然可惡,可也不好為此傷了兩校的和氣,幹脆放了吧。” 立刻有人反駁:“若這麽行事,那日後豈不是誰都能跑來偷襲,一試我蓬萊深淺?此人不知天高地厚,縱然不殺,也得扣下來,讓他吃些教訓,等見到了他師長,再作理論。” “三校還得協力防備魔修和散修的偷襲呢,這就是個不懂事兒的小娃兒,不值得為這麽大點事兒跟方丈交惡。” 幾人爭辯起來,母文光不答,問石子礫:“你覺得呢?” 石子礫道:“殺了唄。”主張放和主張不放的各有兩人,他一向不愛作這等決定,不願自己的票數影響平衡,便隨口說了一個最不可能的處置措施。 臭小子,母文光暗暗白了他一眼,又問:“鼠大呢,你們兩個聯手捉住的人,最有話語權了。” 鼠大偷偷看一眼石子礫,緊張又激動得咽了咽口水,這幾天石子礫衝他笑了十八次,十八次啊,刷新了他平生接受到的微笑記錄,石學弟是個好人。他早就感動得不行,今天終於有了報答的機會,小聲道:“我、我聽石學弟的,殺了吧。” 石子礫:“啊???”大哥我開玩笑的,你聽不出來嗎? “……”母文光覺得這小老鼠腦子不大清楚,但話他都說出口了,也不屑反悔,一道黑光從食指射出。 “等……”那人喉頭噴出一道血花,因母文光擅長用毒,鮮血很快變黑變紫,幾個呼吸間就撲倒在地,一眨眼卻變作一張紙人,從頭到腳豎著一道粗黑線,表示這符咒已經廢掉了。 場麵便是一靜。 母文光譏笑道:“一幫蠢貨,被人李代桃僵脫身了,還傻著呢。”一甩袖子,架起飛劍而去。 女修士很震驚:“這怎麽可能?”那人會在飛劍快射到自己時收掉咒語,顯然那時還是真身。強製撤咒,會反噬己身,有損修為,還害得他浪費了那麽多張飛劍的符紙。 鼠大蔫了吧唧垂著頭不出聲,盯著滿地的符紙若有所思。 漫天飛劍化作符紙時,短暫地將那人掩住了一瞬,怕他借此逃脫了,甚至很可能也變化成了符紙模樣,否則假人沒必要跟他們周旋浪費時間,定是在等風將符紙吹得遠一些,不引人注意了,那人真身才趁機逃之夭夭。 在場的都沒有蠢人,隻是欠缺戰鬥經驗罷了,幾人一路走一路討論,將事情還原得差不多,也追上了先走的母文光。 一人問:“此人來路詭異,怕也根本不是方丈弟子,學長既然早就知道了,為何不攔他下來?” 母文光反問:“你們憑能耐抓到了人,又因無能放跑了,他就算再來偷襲,出手阻攔的也是你們,我為何要插手?” 那人戰鬥力很有限,但有些偏才怪才小聰明,一不小心還真可能吃大虧,這人不來則罷了,來了正好給他們練手。 出了這麽一個岔子,母學長好像很不高興,幾人也頗覺沮喪,路上沉默了許多。 等到了晚間,母文光便道:“走了這麽多天,大家也都累了,今天還戰鬥了一場,暫且歇上一晚,各自調整吧。” 他從袖中取出一物,抖手攤開。這是個蒙古包似的帳篷,可抵禦晚間寒風,還會在有外人入侵時示警,內有數個獨立空間,隔絕周遭探視,是學校基建處為了外出遊曆的學生特意研發的法器。 庫存不多,他隻拿了個小號帳篷,一共四個空間,隻能委屈一下,兩人一間。母文光趕鴨子似的將人都趕進去了,讓他們自由找舍友組合。 他默念咒語,一道半透明的光環輻射而出,將帳篷整個包裹進去。這是他本命法咒,光環外圍全都是水母毒素,可腐蝕修士魂魄。 想想不保險,母文光忍不住又在門口撒了一把毒菱,四下檢查一番,再無疏漏之處,這才滿意地回了帳篷。 他沒回自己的房間,扭臉敲響了石子礫的房門。 石子礫探頭一瞧,見是他,就要關門:“不給你看。” 母文光趕忙把門頂住了,笑道:“見者有份嘛,學弟不是這麽小氣的人吧?”豁出臉皮不要,硬是跟進來了。 石子礫的舍友是封鬱,他正手持玉簡斜在美人榻上翻閱著,眼皮也沒抬,不愛摻和他們的勾當。 母文光也不介意,跟石子礫鬼鬼祟祟湊在一塊,催促他:“快拿出來我瞧瞧。” 石子礫手伸入丹田空間,從氐土貉嘴巴裏扯出一個紙團來,還順手敲了它腦袋一下:“都胖成這樣了,怎麽還逮著什麽吃什麽?” 他把紙團攤開,正是一張人形紙片,有鼻子有眼的,畫得頗為精致。紙人雙眼瞪得滾圓,無聲地呐喊著什麽。 石子礫屈指彈了彈,問:“母學長,這是什麽啊?” 他施展言靈天賦時,會在對方身上留下印記,所以那人一李代桃僵,他就覺察出來了,將那紙片吸入袖中,牢牢抓住了,隻是因母文光顯然要給其餘人等一個教訓,便未聲張。 “反正他肯定不是方丈的學生,”母文光嘖嘖有聲,“三校這次遊曆的學生中,沒有這麽一號人物。”他的導師是蓬萊的教導主任,這方麵信息就靈通些。 他們都看出來這張紙片是這家夥的本體,這極可能是個散修的小妖,紙妖,是極少見的一類妖怪了。 母文光估摸著別說自己,連他導師都未必見過。兩人懷揣著看稀罕物的心情,把紙人翻來覆去好生褻玩了一番。第11章 世上隻有師兄好 到了晚間,封鬱朝著帳篷頂一拂衣袖,掐個法訣,白色的帳篷頂映出了一片夜幕,其上月光如水,星光皎潔。他盤腿而立,閉目吐納。 母文光早已告辭,石子礫仍有幾分孩童心性,剛拿到了新玩具,就算聽封鬱變相打響了上課鈴,仍是舍不得撒手。 他正在玩滴蠟y,拿蠟燭的火光去燎紙片,點來點去都不著,指著說了一句“大家好你要火了”。 一股幽藍色的火苗躥起,石子礫使用言靈天賦縱火,召喚出的火焰都非凡品,種類隨機,這火他還是頭一次見。火苗在符紙表麵覆蓋了淺淺一層,燃燒了數秒鍾,仍自行滅了。 嗨,有效果。石子礫喝了口水,輕撫喉嚨處,醞釀了一會兒。 “燃燒吧,火鳥——”【燒了兩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