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啦的尖銳聲音響起,石子礫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手麻腳麻得渾身發癢。孔燁則直接崩潰了,以頭搶地,口中不住鳥鳴,想蓋過這刺撓聲,越發吵得自己頭疼。 對【孔燁】使出精神係攻擊,效果拔群。 這人精神抗性怕是負數,不僅十分有效,耗費的法力也不多。石子礫隻覺眼前豁然開朗,當他嚐試跟孔燁硬碰硬時,隻覺對方是個刺蝟無從下手,幾次嚐試攻擊都碰了釘子,可一旦摸清了訣竅,這紙老虎一推就倒。 用個爛掉的比喻,他不需要去測孔燁這木桶最高的那片木板多高,隻需要找出最低的木板,痛打落水狗,便足夠了。 封鬱也好,鶴依靈等師長也好,時常誇他有無限的可塑性,他本沒當回事兒,今日卻親身感受到,這並不是一句空話。天馬行空、全不受束縛是他對戰的一大特點,沒有什麽招式能克製他,他卻能克盡天下所有招式。 石子礫都陶醉了,真情實感道:“我真是自然的奇跡,人民的瑰寶。” 說這麽惡心的話就算了,還說得這麽大聲。孔燁一張嘴,直接吐了出來,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他就掛了一層血皮,石子礫出於謹慎,還是先查了一下他的屬性麵板,明明白白看到【瀕死】狀態,方扔了個網兜過去,將孔燁裝在裏麵,出了乾坤小世界。 觀眾正在排隊辦理退票手續,冷不丁見石子礫扛著半死不活的孔燁出來,一片嘩然。在地下賭莊中,他倆的賠率是1:3,沒人想到竟然一個時辰就決出了勝負,孔燁還輸得這麽慘。 孔燁本都半昏迷了,一聽外麵嘈雜的人聲,回光返照撲騰了兩下。石子礫嚇了一跳,急忙撤了神通,變化了個耳塞幫他堵住耳朵。 方丈校長最先行來,神色複雜接過兒子。外傷不重,也不知受了什麽精神折磨,他熟知孔燁脾性,若醫治好他,還不知要如何鬧,便扣下手指尖夾著的療傷聖藥,暫且不為他療傷。 瀛洲校長隨後趕來,麵色也有些古怪:“唔,決出勝負了?” 石子礫特別無辜:“學生僥幸獲勝。” 場上數千道目光都落在孔燁身上,孔燁拿鳥喙去啄父親手心,硬把傷藥搶過來吞掉,不過半柱香便活蹦亂跳了,站起身道:“我苦練對水的抗性,卻沒料到栽這麽大一跟頭。” 這便是認了比賽結果的有效性。觀眾席徹底炸開,議論紛紛。石子礫原來的舍友鯉魚精和龍女在洞庭湖的龜丞相坐在中間一排,齊齊拉開橫幅,上寫“蓬萊最帥”,封鬱在一旁頷首。 瀛洲校長不得不把話筒聲音開到最大,維持秩序:“請大家安靜一點,請大家——”不小心破音了,話筒發出刺啦聲,孔燁“咻”得變作一隻白孔雀,直往方丈校長袖子裏鑽。 方丈校長平生頭一遭見他撒嬌,隻覺這討債的兒子瞧著也不是那麽堵心,溫和臉正待寬慰他一場比賽不必在意,孔燁已發現虛驚一場,化為人形,順手扔了他爹袖子:“款式太老土了。”斜眼看向石子礫。 他知道水克火,才有意補足短板,卻不料還有個大短板被人捏住了。他麵部自然也有防護,被蘋果機爆炸給炸爛了,才暴露出來。 孔燁頗不甘心,他的真本事完全沒來得及施展呢,就很隨意得輸了。回味一番卻也釋然了,要怪就怪他沒有一上來就施展全力,不能怪人對手不給他施展的機會。 他出言約戰:“明天,去你們蓬萊的競技場再打一場?”沒玩夠呢。 石子礫婉拒了:“我另有要事。”連著打了這麽多場,怎麽也得歇歇,他肚子裏的存貨都抖光了,得多背點詩啊詞啊流行語啊,補一補。 孔燁隻好道:“那你忙完了給我個信,我去找你。” 石子礫先應了,走了兩步轉過身來,淡定坦然、若無其事、毫不做作得一拍腦袋:“哎喲,都忘了說,我要去西昆侖交流了,你——算了,去吧,走一趟開闊開闊眼界也好,我給你報銷路費。” 孔燁:“……”=皿=第60章 任勞任怨副校長 石子礫嘴上說得很輕鬆、很瀟灑, 但當鶴依靈含笑將加蓋西昆侖和蓬萊學院公章的通知單交給他時,他一時沒憋住,眼一耷拉淚就掉了下來。 活了七十餘年,有七十年都是在蓬萊校園中渡過的,校長、教導主任給了他父母般的關懷,金剛鈴、鯉魚精都是他的親人。正是這座校園,教導他愛與希望, 給予他勇氣和力量。 金剛鈴改名為信玄,改拜方丈名師,臨走前以腳丈量過蓬萊每一片土地, 淚灑當場。此時此刻,石子礫深有體會,下次再來,他就成了蓬萊學院的客人了。這座古校送走無數天驕, 收納懵懂幼獸,迎來送往, 蔚然千年,他也隻不過是一個過客。 鶴依靈目光極為柔軟,待他收了眼淚,方溫聲道:“西昆侖兩位老師已在校門等候了。” 石子礫抬頭問:“您升入西昆侖時, 也很舍不得吧?”所以才會返回蓬萊任教。 “……是啊。”鶴依靈微微歎息,她對蓬萊確有一份很深厚的情感,因在淬體中期修為便凝滯不前,便知仙路無望, 返轉蓬萊。可石子礫不同,他的路注定更遠更長,蓬萊隻是一個起點。修士與天同壽,也許一百年後、一千年後,他早便遺忘了這份孩童眷戀父母的心境,但此時此刻,這份情感無疑是赤誠而濃烈的。 她牽著石子礫站好,摩挲他的臉頰,疼愛得幫他又整理了一遍衣襟,一路送他到了校門口。 比武大會後,幾位裁判都已先一步回轉西昆侖,留下的了烏甲大仙,和西昆侖的一位副校長。兩人此時都在等待,封鬱也在,走上來從鶴依靈手中把小師弟牽走了。 又等了小半柱香時間,蓬萊校長和幾位校董齊至,一路送出蓬萊海域方折返。走出去老遠,還能看到鶴依靈衝著他們揮手致意,像一位母親在送別遠遊的兒子。 石子礫本性溫和寬厚,是個重情的性子,眼眶又發酸發澀,好一陣才緩過來,吸了吸鼻子,問封鬱:“師兄不留在蓬萊,靜候大機緣了?”他隱約記得有這麽一茬,封鬱遲遲不去西昆侖,一來是等他,二來便是圖這機緣了。 烏甲大仙插話道:“近百年內,這機緣不會出現。” 石子礫大奇:“您的算卦總算好使了?”這人就是個假·神棍啊,連他的氐土貉去了哪裏都算不出來,業務水平很捉急。 烏甲大仙給噎了一下,不理他,徑自走到前麵去了。 封鬱手一翻,塞了個巴掌大的小袋子過來。石子礫將天鵝絨的袋子解開,抖落了個模型,一個半透明的蓬萊學院微縮模型,像投影在他掌心中一般,探入神識查看,細致到教學樓前街道上行人的麵部表情都栩栩如生。 “哇!”石子礫圓睜了眼睛。 封鬱趁著他比賽,忙了這十幾日,把丹田中的夢貘榨得從黑熊瘦身成了黑狗,才算造出這模型。能實時反映蓬萊大街小巷真實景象,還有晴陰雨雪天氣變換,可惜他在陣法銘刻一途尚未臻至化境,這模型經曆一整輪春夏秋冬後,便會自行消散。 石子礫愛不釋手,宅男都愛手辦,尤其這手辦正彌補了他想媽媽的心情。這要是在遊戲中,他頭頂都要冒出【好感度+30】的提示了,對這技術也很好奇,便問刻得是什麽陣法。 封鬱早想找事情轉移他注意力,哄他開心了,從袖中取了本古籍,一一講給他聽。 石子礫隨聽著隨練習,等四下環境變得幹冷、已接近西昆侖地界時,已刻出了蓬萊三仙山的模型。他的側重點跟封鬱的不太一樣,不關注建築、街道、行人,而將視角落到了自然山水上,海風吹拂,水麵波紋蕩漾,遊魚躍出水麵,一應細枝末節,都栩栩如生。 封鬱麵上隻如常誇他,心下驚歎,他自己是仗著對陣法早有涉獵,埋頭十餘日才打磨出來。他們這一邊走一邊學一邊練,精力分散,石子礫又沒有陣法基礎,最多是從蓮仙人藏書中見識過很多類型,自己沒親手畫過,卻一次便能到這地步,簡直不可思議。 他早便覺察,石子礫碰上感興趣的知識,簡直一打眼便融會貫通,心下愈發喜愛。 再往前行,寒風刺骨,石子礫裹上了軍綠色大棉襖,戴上暖和的雷鋒帽,捧著蓬萊模型當暖寶寶捂在懷裏:“馬上到了吧?” “還有半天腳程。”西昆侖副校長答道。他是個人族修士,煉虛大圓滿期,是行政副校長,修為並不算高深,但能力很強,據說西昆侖一應大小事務,他都一手張羅處理,正校長就沉迷於修煉不能自拔,不理俗務。 話音剛落,前方雪峰中暴起一人,雪沫紛飛,空氣被撕裂的嗖嗖聲不絕於耳,繞過副校長和烏甲大仙,籠向封鬱和石子礫。 石子礫眯起了眼睛,定了定神,方看清這些雪沫之中,夾雜著數不清的淺粉色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