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則勻默默歎了口氣,睫毛垂著顫顫,天窗開了一條縫。


    “我抽根煙。”


    她不回頭,固執的臉朝向車窗,從車窗的倒影中看他落拓的動作。


    細細的香煙被他叼在嘴角,因此唇角弧度是輕微向下的,莫名帶著點和他形象很割裂的沉重情懷。


    “啪”他大手一甩,沉甸甸的木頭打火機躍出一簇藍紫色火苗,妖冶的在他下頜邊明明暗暗。


    很奇怪,木頭怎麽能做打火機?


    天生相生相克的木和火被他持在手中,是他訂做的。


    知意第一次把玩時,發覺這玩意兒就是一個究極矛盾的集體。


    猩紅的火點在他唇邊閃閃滅滅,一團白霧呼出來,嫋嫋婷婷順著天窗飄散了。


    “腓腓,最近‘環境’複雜,還是謹慎些好。”


    她倏然扭轉頭,盯著他的臉。


    瞳眸灼灼望著前方夜路,眉心緊緊鎖著。


    他不是在開玩笑。


    她也懂,他的安防發展到了科技層麵,實際擋了一些灰色生意的路。


    兩年前他曾經出過一次車禍,有驚無險。但知意通過自己的人脈調查,得到的反饋是:不是簡單的意外。


    至於許則勻為什麽沒有追究,業務上的權衡和選擇,生在他們這樣的家庭,知意覺得太正常了。


    “很危險?連我身邊都要放人?”


    “你大了,知名度會隨著影響力而提成,別小看了有些人抽絲剝繭的能力。”


    知意挑眉,紅唇是誘人的,語調是戲謔的:“抽絲剝繭?咱倆兩個抽絲剝繭,能有什麽關係?”


    他夾著香煙的手指頓住,呼吸輕輕淺淺地停滯。


    她笑得更嫵媚:“說到底,你也不是我哥。”


    “茲——”汽車緊急製動時輪胎和馬路的摩擦聲響徹暗夜,因為慣性,她的額頭幾乎撞到擋風玻璃上。


    許則勻臉色鐵黑,兩個鐵臂,一隻撐著中控,一隻撐著前擋,把人禁錮在方寸之間。


    “你說什麽?”一句話,烏雲壓城城欲摧,從喉嚨裏滾出來。


    “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所以,即便有危險,即便有人對他不利,也不會落到她頭上來。


    許則勻大可以放心,她不需要過於周密的保護措施。


    星眸中滿滿的壓製,似有一團火,漸漸熄滅,最後“嗤”的一聲,一股白煙消彌而去。


    他舌尖抵了抵後槽牙,唇角挑起:“行。”


    一路再無話。


    ……


    淩遠很守時守諾,周末下午,s8早早停在錄製大廳外圍等著接人。


    收工時又是星夜了,許則勻摘了頸間的透明通信線,順手交給大門口的站崗的保安人員。


    大g的燈光亮了下,旋即又熄滅了。


    他又下車,拽拽地走到s8正前方,煞有介事、光明正大的蹲下研究人家的車牌。


    淩遠趕緊下車,他蹲著,隻能就勢彎著腰和他握手。


    “則勻,你也參加節目?”


    許則勻一臉迷茫和無辜,緩慢抬頭,眼眸中又露出驚喜的光芒:“淩遠?真的是你啊?”


    淩遠禮貌微笑。


    “你來這兒幹嘛?”


    “接知意吃飯。”


    “噢——”他嗓音曲曲折折,用來表達恍然大悟。


    “天晚了,錄製辛苦,記得吃點熱乎的。”說完,轉身瀟灑離開。


    還沒等淩遠上車,又去而複返。


    這次還是露出‘清澈愚蠢’的目光,扒在人家車窗上。


    淩遠降下車窗:“則勻,還有事嗎?”


    許則勻視線狡黠轉向後排:“今天帶司機了?”


    “嗯,剛從賢城回來。”


    “可以,以後就這配置。”


    他步伐瀟灑,背對著淩遠擺了擺手走了。


    司機回過頭:“淩總,許家這大爺挺有意思。”


    “是,可別小看了他。”淩遠閉目養神,“成天沒個正形。但是‘中保特衛’的財報可是漂亮的很啊。”


    知意已經習慣了這幾天晚收工時,銀色的大g停在靜謐的夜色中。


    兩人暗暗慪氣不說話,但是有哥哥接下班,總要安心很多。


    今天,她眼神來來回回的掃視了幾趟,確認整片停車場沒有大g。


    正好林歆抱著一摞文件從後麵出來:“孔總?你還不走?”


    “馬上走,你叫車了嗎?”


    “沒叫,你忘啦?最近那個戀綜錄製的觀察室部分就在後麵那棟樓,我去找喬黛經紀人聊點工作。”


    “好,別太晚。到家告訴我。”


    林歆活潑地比劃了一個‘ok’,腳步匆匆。


    原來是喬黛的錄製也沒有結束,也對,接妹妹不是義務,接女朋友卻是必須履行的。


    正在思考叫司機還是幹脆叫一輛網約車來,那輛眼熟的s8適時開過來。


    淩遠大大長腿伸出來,站在車門外幹淨又落拓。


    知意揚眉:“忙完了?”


    淩遠今晚帶了眼鏡,不經意間用指節推了下金絲鏡框。


    “走吧,吃點東西。”


    今天進入了小組賽,評委工作變得複雜起來。


    難點不在於對選手們專業度和可欣賞度的評比,而是他們背後錯綜複雜的大佬和商業關係。


    這個公司,要保證幾個人進半決賽。


    那個人,上麵有人打了招呼,要捧到十強。


    再有一個人,是讚助商塞進來的關係戶,金主爸爸的人。


    還要兼顧各家粉絲的作戰能力,免得節目組被噴成重傷,繈褓中的第二季徹底泡湯。


    縱使她已經對娛樂圈這些事見怪不怪,也夠頭疼的。


    而且今天特殊,小腹一陣一陣攥緊了似的疼,下身也潮濕,大腿根腫脹走路都要邁不開步子。


    她本想說,直接送我回家吧謝謝。


    但是看見身邊的淩遠也在昏暗的車廂中拿著平板處理工作,神色也是困倦。


    唉,外邊都以為他們這幫二代就是吃喝玩樂,難道說偶有的幾個拚命派都聚在了自己身邊?


    這就是所謂的吸引力法則嗎?


    知意掐了掐後腰的肉,一個激靈精神了幾分,報了個地址,司機說:“好的。”


    是一家粵式小糖水。


    不像那家陝北泡饃店那麽粗狂,風格一看就是兩廣特有的細致和複古。


    菜單是具有年代的印刷體,她一眼沒看,推給淩遠,然後開口給自己要了一碗鳳凰炒奶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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