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意思?”唐宛宛忙問。  童太醫顧不上應答,忙取過一旁的銀針在陛下喉側紮了幾針,又指著醫女將陛下換成側躺的姿勢。那血順著晏回的唇畔流了下來,唐宛宛跑去濕了一塊帕子,一點一點將他唇邊血跡擦幹淨。  “這是喉中毒血排淨了。”童太醫雙手接過一小碗參湯來,以一根細細的玉管哺入陛下喉中,入喉極深,唐宛宛光著看著都難受得不行。  隨後童太醫又將參湯從玉管頂上的小鬥中一勺一勺舀入。唐宛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忽然高興地叫出聲來:“動了動了!陛下的喉結動了!”  眾人大喜過望,童太醫也是長長舒了一口氣,心說自己的腦袋算是保住了,放下湯碗又說:“陛下洪福齊天,這會兒就看陛下何時能醒了。”  唐宛宛一怔:“毒解了還不能醒?”  “這毒算是解了大半,沒有毒發之憂了。”童太醫苦笑道:“可餘毒仍在體內,需得慢慢化解,不能再下重藥了。”  唐宛宛的心又沉了下去,可轉念又想:先前連水都喂不進去,這會兒陛下能吃能喝了也是天大的好事。於是她一整個下午都在給晏回喂湯,參湯不能多喝,便叫醫女熬了雪耳湯,雪耳全都熬化在湯水裏,不會卡喉。  燙口的雪耳湯得一口一口吹涼了,再順著那玉管一點點哺入喉中,半個時辰都喂不完一碗,等到湯涼了,丫鬟再端一碗上來。  唐宛宛生平頭回這麽有耐心,紅素總算能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些熱乎氣兒,不再是前兩天死氣沉沉的樣子了。  待喂完了兩碗的量,唐宛宛踢掉鞋子小心翼翼爬上床去,貼著晏回的左側躺下了,這是他沒受傷的那邊肩膀。兩人肩並肩躺著,唐宛宛望著帳頂低聲喃喃:“將來陛下和我躺在皇陵裏,是不是就像這樣?”  剛說完這句,她猛地抬起手在自己嘴巴上啪啪打了兩下,連忙朝著天上拱了拱手:“神明莫怪,神明莫怪,我瞎說的!”  說了好幾遍方才安心。她又探過腦袋輕輕靠在晏回的肩膀上,埋進他頸窩深深吸了一口氣,隻聞到了滿鼻子藥味,一點都不好聞。  唐宛宛又想掉眼淚了,眼淚還沒流出來她又覺得這樣不吉利,在晏回的衣裳上蹭去,抱住他一隻手臂輕輕說:“陛下,你快點醒。”  “說好的三日一回,你都缺了兩回了……”唐宛宛吸了吸鼻子,十分真心誠意地說:“以後我再也不矯情了,陛下想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別說三天一次了,一天三次都行……洗那什麽鴛鴦浴也行,我都聽陛下的……”  得虧晏回這會兒還沒醒,不然怕是能高興得再昏過去一回。  唐宛宛半坐起身子,探過頭去想親他一口。可她懸在晏回臉上半天,對著他一臉青斑愣是下不去口。  唐宛宛抽噎一聲,小聲埋怨:“陛下你變醜了……我都不想親你了。”  眼淚啪嗒掉到了晏回臉上,宛宛忙用手去擦。不知怎的眼前忽然一暗,明明晏回的臉近在咫尺,她卻什麽都看不清了。  寢宮之外傳來一陣喧嘩聲,亂嘈嘈的。唐宛宛正是一頭霧水,卻猛地聽到了一聲刺耳的驚叫聲:“快來人啊——!”  這一聲仿佛成了什麽信號似的,外頭的驚叫聲立時連成了片,滿耳全是“護駕!護駕!”的聲音。  唐宛宛一顆心直直墜到了穀底,這“護駕”二字是她這輩子再也不想聽到的詞。那日在山中遇刺的情形仍曆曆在目,馬車外沸反盈天,她卻隻能困在車中,身旁是呼吸越來越微弱的陛下,探過手去竟連體溫都摸不到……  這幾天唐宛宛每每想起這一幕都要出一身冷汗,怕是要成為她這輩子都忘不掉的噩夢了。  寢殿外全是宮女太監的哭叫聲,恍惚中竟還聽到了宮人四下跑動的聲音,甚至是瓷器碎裂之聲和敲鑼打鼓的動靜。  自陛下受傷以來,皇宮被金吾衛護得嚴嚴實實的,乾清宮更是圍成了鐵桶,每日的吃喝穿用都要經過三層查驗,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而外頭候著的都是一群訓練有素的宮人,什麽情形之下才會這般莽撞?  寢宮內的幾個宮女不知道外頭出了什麽事,軟著腳跪在地上淒聲喊道:“娘娘,這不是晌午嗎,天怎麽黑了?奴婢什麽都看不清了!”  “都噤聲!喊什麽喊,不知道陛下需要靜養嗎?”唐宛宛借著僅剩的一點光辨著方向往寢宮外跑去,離得越近,宮人的驚叫聲越刺耳,直叫她雙耳鼓噪。  她扯過門口的紅素大聲問:“怎麽了?”  紅素跟了她大半年,唐宛宛還是頭回見她臉上出現如此驚惶的表情,她甚至急得主仆尊卑都忘了,張皇無措幾近失語,一連說了兩遍才能發出聲來。  “主子快回裏邊去啊!天狗食日了!”第63章 有孕  仿佛就是幾個呼吸的工夫, 太陽最後那一條小小的邊也被天狗給吞了,隻剩一團白慘慘的光暈, 殿外像是從黃昏直接入了夜。  乾清宮的宮人都是打小入宮的, 又經內務府調教多年,哪怕主子一杯滾茶潑上臉都得鎮定自若才行。可這幾日陛下生死不明, 宮中人心惶惶, 這會兒又遇上天生異象,宮人們幾乎嚇破了膽子。  唐宛宛雙耳充斥著宮人四下亂跑的聲音、毫無章法亂敲亂打的鑼鼓聲、甚至是求神拜佛的聲音……她怔怔看著, 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殿外護衛的金吾衛匆匆趕來,每兩人拖著一個宮人往外走, 求神拜佛的聲音立時變成了一片慘叫。道己公公怒斥道:“都住口!罰去內務府靜省三日, 妖言惑眾者斬立決!”  不知是道己公公多年威信, 亦或是這時候隻需要一個人高喝一聲,眾人就好像有了主心骨似的,都安安分分被金吾衛帶下去了。  道己麵色也是難看得很, 一轉眼看見賢妃娘娘和幾個丫鬟在門廊下怔怔站著,他快步上前行了一禮:“娘娘受驚了。您且回寢宮等著, 太上皇下旨另增調了二百金吾衛,今夜任何人都不得出入乾清宮。等這事安定下來,老奴再來與娘娘請罪。”  “無妨。”唐宛宛勉強喘勻一口氣, 點了點頭。這時卻見天光驟亮,身旁的紅素輕輕“啊”了一聲。  唐宛宛猛地抬頭去看,太陽重新出來了,仿佛剛才入夜一般的黑隻是一場夢。她出了一身冷汗, 兩條腿都是軟的,被紅素和絮晚攙回了內殿。  當晚乾清宮中所有麵嫩的宮人都不見了,太後娘娘指了兩位尚宮並十幾個嬤嬤過來,都是在她身邊跟了二十多年的,各個麵色如常,仿佛天狗食日對她們來說根本不是個事。  太後這幾日都在小佛堂中抄經禮佛,這會兒也沒了心思,她心中同樣鬱鬱不安,可這半輩子經的事兒多了還能撐得住。  再瞧宛宛,明顯已經慌了神,到底還是個小姑娘啊。太後溫聲寬慰道:“我兒且放寬心,咱們隻管照顧好皇兒就是了,天大的事都有別人來擔著。”  唐宛宛這會兒還不明白什麽叫“天大的事”,聽了太後勸慰的話她還大鬆了一口氣,以為事情過去了。  根本想不到京中的天要變了。  *  時有四大禍,地動,洪澇,大旱,蝗災。  前兩者動輒死傷數萬,後兩者令百姓大傷元氣。  而“天狗食日”幾乎成了傳說,上一回發生在京城的有史料記載的天狗食日已是四百年前,好些人一輩子都沒見過,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話卻深埋心底:日月異動,必有災厄。  原本太上皇下令停朝十日的,可這日一早文武百官竟都穿好朝服候在了宮門口,請求太上皇上朝。太上皇昨夜在祖宗牌位前跪了一宿,向祖宗們請罪,這會兒迫於無奈隻得重開宮門,放百官進了太和殿。  眼瞅著陛下病危,皇家後繼無人,太上皇又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好些朝臣都似有驚雷炸響在頭頂,心說:盛朝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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