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乾清宮中,唐宛宛的腦子幾乎成了一團漿糊,有那麽一瞬都懷疑自己耳朵聾了,渾渾噩噩地問:“讓我假裝有孕?”  太後拍拍她的手,歎了口氣:“母後知道你委屈,可這會兒皇兒還沒醒,而京中時局動蕩,當以大局為重。如今朝臣以無後為借口逼皇兒退位,必須堵死他們的嘴才能緩得一時,張貼皇榜昭告天下隻是為了穩民心。”  “那、那到時候我生不出娃來該怎麽辦?”唐宛宛滿腦袋金星,摸著自己平坦的肚子急得快要哭了。  太後已經想好了法子,話中飽含深意:“到時候辦法多了去了,母後有的是法子。宛宛你隻需記住,咱們現在定好的說辭是懷胎兩月,除了你近身的幾個丫鬟,你跟任何人都得是這個說辭,萬萬不能露了馬腳,就連你爹娘都不能告訴他們真相。”  “我記住了。”唐宛宛自知責任重大,連連點頭,恨不得把自己嘴巴給縫起來好確保萬無一失。  對於大夫來說,人人的脈象都是不同的,從脈象的浮沉表中可以診出病邪虛盛。懷孕時的脈象如盤滾珠,血聚於養胎,正常人想要偽裝成有孕也是有法子的。  如果是懷胎兩月,肚子還沒顯出來,是不需要往衣裳裏塞棉花的,卻得喝幾副湯藥把脈象給改了,做戲要做全,這樣當朝中出現質疑的時候也能周全。  劉太醫叫丫鬟在唐宛宛手上懸了一根紅絲,他微微闔上眼仔細診脈。  “娘娘這……”兩息工夫之後,劉太醫卻愕然抬頭,眼中有驚有疑有喜,目光十分古怪得瞧了唐宛宛一眼。  隨後又猛地低下頭去,連診脈的懸絲都忘了,直接摸上了唐宛宛的手腕。唐宛宛被他這一番動作弄得心驚肉跳的,最近這麽些天她膽子小得很,丁點風吹草動就得心慌好一會兒。  太後見他麵色有異,忙問:“怎麽了?可是哪裏不好?”  劉太醫搖頭說不是,鬆開賢妃的手腕,起身讓開座跟身後的兩個太醫說:“黃太醫趙太醫,你二人摸摸這脈。”  宮人大氣都不敢喘,都豎著耳朵仔細聽著。隻見黃太醫診完脈之後立馬跪倒在地,笑出了聲:“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咱還做什麽偽呀?您這就是真正的滑脈之象啊!”  唐宛宛:???第64章 清醒  “門檻, 看著那道門檻!輕點放,千萬別磕著碰著!”  四個小太監各抬著軟榻一角, 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步, 生怕把軟榻上躺著的陛下給摔著。  “行了,就擺這兒吧。”唐宛宛指著四個小太監抬了張軟榻放到殿外了。先前晏回體內餘毒未清, 連丁點風都不能見, 這兩天不下雨了,太醫說出去通通風好, 趁著今日上午的太陽暖融融的,唐宛宛就指著宮人把晏回給抬出來了。  紅素幾人都自覺地退到了十幾步遠的位置, 這個距離方便娘娘傳喚, 也方便娘娘跟陛下說悄悄話。她家主子這兩天總是走神, 常常對著仍在昏迷的陛下說些不著調的話,早忘了身後還有丫鬟在聽著。聽得幾個丫鬟麵紅耳赤,隻好主動走遠些。  晏回身上的毒斑都消下去了, 這幾天又是各種補品喂著,氣色也養回來了, 唐宛宛常常看到他手指在動、喉結在動,有時隔著眼皮都能看到眼珠子在轉,可惜就是不醒過來。要不是陛下的形象太高大, 她都要懷疑陛下是在裝睡了。  唐宛宛坐在榻邊的一張鋪著軟墊的椅子上,視線不離晏回,口中還念念有詞:“俗話說懷胎十月,養胎兩月, 陛下你以後得自力更生了哈哈哈……”  她笑到最後隻剩幹巴巴的笑聲,眼睛裏的笑意卻是一點都沒了。  “陛下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跟咱家娃說你壞話了。”唐宛宛氣鼓鼓地戳戳他的臉,晏回清減了不少,兩頰已經明顯地凹了下去,這會兒閉著眼睛,薄唇抿成一條線,看上去還挺威嚴的。  唐宛宛正這麽神遊天外,卻忽然聽到一個聲音:“為何……要說朕的壞話?”  聲音啞得厲害,也比以前更低沉了,她卻再熟悉不過了。唐宛宛呼吸一滯驀地抬頭,先是震驚,隨後眼睛一點一點亮起來,全身都僵著不敢動,就那樣瞠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怎麽不說話?”晏回低咳一聲,也聽出自己嗓子啞得厲害,發聲都艱難,看樣子是被先前堵在喉中的毒血傷了嗓子。  唐宛宛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好一會兒,然後鼻翼翕動,一點點癟了嘴,撲到榻上“哇”一聲就哭了:“陛下怎麽才醒!嚇死我了……”  她這一哭可把紅素幾人嚇得不輕,剛才還見娘娘在那兒自言自語呢,這會兒忽然就跟著孩子似的哭起來了,忙跑上了前急急忙忙問:“娘娘怎麽了?”  待仔細一瞧立馬大喜:“陛下?陛下醒了,快讓人去傳太醫呀!”  “再去慈寧宮喊太上皇和太後娘娘!”  “娘娘你怎麽掉眼淚了?陛下醒了是好事呀。”  晏回聽著一群人吵吵,頭疼得厲害,出聲說:“都下去,半個時辰後再來。”  陛下發話了沒人敢不聽,紅素招呼著丫鬟都下去了,走到回廊的轉角處候著。她回頭遠遠看到自家主子還撲在榻上哭,這哭法還不是垂淚漣漣的那種美人常用的哭法,而是嚎啕大哭的那種小孩哭法。  紅素心中不合時宜地想:這樣哭一點都不好看的。她臉上卻是笑盈盈的,心說自家娘娘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唐宛宛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直沒等到陛下開口說話,心裏更覺得委屈,尋思著陛下也不說哄哄她,就這麽躺在榻上靜靜看著她哭鼻子,唇角還微微翹著,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模樣。  晏回盯著她極細致地打量了好幾遍,仿佛要把這半個月欠下的都補回來似的。看著她哭得夠久了,總算開始心疼了,想抬起手摸摸她的臉,可他躺了太久,胳膊好像都僵住了,壓根抬不起來。  吐息也不太順暢,晏回稍稍有點喘,尋思著這回大傷元氣,正好跟著宛宛好好打太極。他眸中含笑,一時竟想不到這會兒該說什麽為好,便把自己在夢裏時最在意的一個問題問出了口。  唐宛宛這廂還在期待著陛下會跟她說什麽,卻聽陛下慢騰騰地問:“你這幾日是不是,都沒去上學?”  唐宛宛:“……”  頓時哭得更大聲了:“陛下怎麽能這樣!我心都快碎了,你醒了之後第一句話就是問這個!”  ——啊,比方才一群丫鬟還要吵。  晏回無奈得厲害,他牽唇笑了笑,感覺舌頭都是僵的,說一個完整的句子都困難,慢騰騰地說:“你先前總是說‘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動’,朕隻當你是在撒嬌。如今,總算知道‘一根手指都動不了’是什麽樣的感覺了……”  躺了小半個月,全身好像都沒知覺了,從頭到腳都是僵硬的,想抻個懶腰都抬不起胳膊來。  唐宛宛含著一泡眼淚瞪了他好一會兒,聽了這話一時沒能崩住,“噗嗤”樂了。自己也知道這副又哭又笑的樣子丟人得很,跑回內殿洗臉去了。  “哎。”晏回一個人被晾在外邊,眼睜睜地看著她走遠,連翻個身都困難,視線裏隻剩一片藍瑩瑩的天。  等了一小會兒又見唐宛宛出來了,旋身坐到矮榻一側給他捏肩膀捏胳膊捏腿,順便連他僵硬的臉也揉了揉。一邊氣鼓鼓地說:“陛下你昏迷了十三天,京城亂成了一亂,朝中的老臣各個都是白眼狼,良心都被狗吃了!”  “陛下你差點就當不成皇帝了你知不知道!天狗吃了太陽,大家都說這是災厄的前兆。得虧了潛淵閣和太上皇聰明,讓暗衛假扮成你的樣子去上朝,還不知道怎麽的弄出了一條好大的火龍,這才讓京城的百姓消停了……”  一番話說得前言不搭後語的,晏回能聽懂才有鬼,他也無心打斷,就這樣靜靜聽著。  這十三天裏他時昏時醒,有時能聽到人聲,有時能感覺到太醫扒他眼皮查看,更多的時候卻是聽到唐宛宛在他耳畔說話,隻是腦子鈍得厲害,渾渾噩噩的什麽都聽不清,難受得要命。  這會兒總算能聽清她在說什麽,於是連這麽簡單一件事都成了久違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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