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宛宛還當他倆眼睛有問題,慌裏慌張請太醫去了,太醫卻說“孩子一天小半寸”。這話的意思不是一天長高小半寸,而是幼兒剛生下的時候隻能看清眼跟前的東西,每天增加小半寸,慢慢地就能看很遠了。  這會兒晏回都站起來了,離了兩三步距離,饅頭一看到他走就哭,說明已經能看得清楚了。晏回笑著把他撈進懷裏,妥協道:“行行,父皇抱著你吃飯。”  冬至慣例是要吃一碗餛飩的。小廚房在後殿,離得有點遠,放在食盒裏端過來的時候就不熱乎了,索性在屋右側的耳房裏架了一口小小的鍋,兩個丫鬟蹲著身煮餛燉。  以前晏回不愛吃餃子餛飩這類的,偶爾用半盤子吃的也是素三鮮的餡,唐宛宛卻是無肉不歡。她剛進宮那時候禦膳房總要端兩盤子上來,一家人吃兩盤子顯得生分,晏回也就跟她吃一種餡了。  他左手抱著兒子,右手剛夾起一隻餛飩來湊到嘴邊,還沒下口咬呢,便見饅頭黑亮的眼睛緊緊盯著他的筷子,身子往前探了探,張著嘴“啊啊”叫了兩聲。  晏回微微眯眼,夾著餛飩往饅頭麵前伸了伸,小孩立馬伸出了胳膊。  “嗤。”晏回筷子轉了個向,把餛飩塞進自己嘴裏了。還因為早上做到一半被打斷的事耿耿於懷,見狀斜了兒子一眼,“牙都沒長還想吃餛燉?喝口麵湯就行了。”  陛下這麽說了,侍膳的丫鬟分不清他是開玩笑的還是說真的,又不敢張嘴問,當真舀了兩小碗麵湯端了上來。  晏回順勢拿勺子舀了一口一口吹涼,慢慢地喂進去,竟然真的乖乖咽下去了。唐宛宛笑眯眯看著,想來饅頭是覺得跟父皇母後吃的東西一樣了,當下不哭不鬧,又是一張笑臉了。  吃過早膳兩人就離開了。清晨的霧氣還沒有散,天色灰蒙蒙的,一口氣吸進肺裏當真是透心涼。  唐宛宛望了望天色,忽然想起了一事,“我記得去年冬至這日,陛下好像去京郊祭天了,今年怎麽不去,黃曆不好?”  “懶,今年不想去。”  唐宛宛瞠大了眼睛,“陛下說什麽?”  晏回好笑地說:“怎麽,朕就不能躲個懶了?每天元旦要祭天,孟春祈穀立冬問苗要祭天,二月二親耕禮要祭天,星辰異象要祭天,旱澇要祭天,登基封後立太子都要祭天。求這個求那個,老天爺看見我這張臉也該煩了,讓朝臣代勞便是。”  “哼,陛下偷懶還要找借口。”到底是同床共枕一年多的老夫老妻了,唐宛宛隻聽了一耳朵,就看透了陛下的小心思。  晏回也不辯解,笑著摟著人回了寢宮。唐宛宛揮退了丫鬟,又問他:“陛下,那兩個奶嬤嬤是什麽來頭?”  晏回捏捏她的臉:“以前沒上過心,這會兒想起來問了?”  唐宛宛輕咳一聲,不好意思地說:“兩個嬤嬤是太後和陛下過了眼的,肯定是妥當的,我也問不出什麽了呀,今天瞧見了有點好奇。”  晏回不明所以:“怎麽了?”  “人家隨手彈的曲兒都那麽好聽,譜出曲來也定是佳作,會彈琴會作曲,會背論語會背詩經,上回她哄孩子的時候背了兩篇小賦,我一句都沒聽過。平時說話走路也溫溫柔柔的,這樣的人該是官家出身才對,怎麽會是個嬤嬤呢?”  晏回總算明白她在說什麽了,不由失笑:“你當如何?她二人本來就是官家出身,還是一對姐妹,丈夫都是翰林院的書學博士,一來官位低微,後頭沒什麽勢力牽扯;二來這樣明禮的人家,懂規矩明分寸,才不會教壞了朕的孩兒。”  “那……她們的孩子怎麽辦?”能當乳母的定也是剛生了孩子不久,孩子至多剛滿周歲,還是需要人照顧的年紀。  晏回隨口說:“又不是貧苦人家,想來是請別的奶嬤嬤照看。”  話落他見宛宛目露深思,忙補上一句:“你可別把朕想成以勢壓人,朕可沒強逼著人家進宮奶孩子的,是人家自己樂意來的。”  “我還沒那麽想呢,陛下真是。”唐宛宛笑得不行,猜著陛下以後肯定會對這兩家人多提攜一些,可心裏還是有點同情。  這入了宮,怕是得有一年都見不著孩子,當母親的見不到自己孩子,肯定想得厲害。又問了問是哪家的,讓宮人賞了些小孩能穿用的東西下去。第86章 春節  臨到年關了, 宮人分批回家探親去了,宮裏愈發冷清得厲害, 又不像民間那樣處處張燈結彩熱熱鬧鬧的, 隻在紅磚牆下頭和廊簷下掛了些紅燈籠,亮堂是亮堂, 可總覺得少了幾分味道。  以前宛宛沒嫁人的時候寧願跟著管家跑遍京城訂年貨, 也不願意在家裏窩著。這會兒總覺得一點年味都沒有,宮外再熱鬧, 隔著一道高高的紅磚牆,傳不到宮裏來。  好在有兩個小包子陪她玩, 倒也不覺得無聊。  臘月二十六這日, 晏回早早封了筆, 這意思是皇帝從今日一直到正月初五都不用上朝,也不用批奏章了,歇幾天過個好年。  他進了門在屋裏環視一圈, 開口就問:“你們娘娘呢?”  紅素笑盈盈說:“在隔壁逗小主子呢,今天小皇子會翻身了, 娘娘高興得不得了。”  先前醫女說的話晏回已經熟記於心了,這會兒又拎出來默念了一遍:三抬四翻六坐,七滾八爬九扶立, 周會走。  嘿,好小子,翻身比別家孩子早一個月,果不愧是朕生的。  晏回這麽想著, 樂顛顛地進了內室,還沒轉過屏風就聽到宛宛在哼一首兒歌:“小孩兒小孩兒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粥,喝幾天,嗯嗯嗯嗯嗯嗯嗯;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二十五宰雞還是賣肉來著?……哎喲娘親把後麵給忘了,咱換一首。”  晏回翹了翹唇角,剛轉過屏風就看到宛宛胸前有個小包子在拱來拱去的,好像是餓了。  晏回腳下步子一頓,微微眯了下眼,心說穿靛藍色錦綢,確實是饅頭不假。  他揮退了身後的丫鬟,大步行到床邊把兒子拎起來了,低斥一聲:“壞東西,每天六頓還不夠你吃,你自己瞅瞅,都要長成一個肉球了,衣領子都沒你脖子粗,還得針工局給你做個棉大褂穿!”  饅頭還瞠著眼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見娘親離得越來越遠,被奶嬤嬤接過了懷裏。饅頭剛張嘴要哭,立馬又因為熟悉的奶香味而屈服了。  唐宛宛笑成一團:“咱兒子不就是餓了麽,陛下跟他較什麽真?”  晏回睜著眼睛說瞎話說:“咱閨女每天吃六回,他都吃八回了還不夠。奶嬤嬤喂的量是正正好的,你再喂一頓半頓的,吃撐了可怎麽是好?你看饅頭現在這麽胖,沒聽過小時候越胖的孩子長大越笨麽?”  “真的假的啊?”唐宛宛聽得心裏發虛,把陛下這話咂摸一遍,又覺得有兩分道理。娘親說她小時候就胖,果然長大了就不精明,唐宛宛立馬打定主意以後不偷偷喂兒子了。  花卷舞著小拳頭“啊啊”叫了兩聲,晏回低頭親了親她的小拳頭,心都軟得化了,果然女兒才是爹娘的小棉襖。  他在宮人的服侍下褪下鶴羽大氅,唐宛宛瞧著好奇:“去年冬天陛下穿的這件大氅,今年怎麽還不換?”  “去年那件早脫毛了,這是另一件,隻是跟去年那件做得一模一樣。”  這鶴羽大氅是用仙鶴的黑毛做的,仙鶴身上隻有倆翅膀尖上頭的毛是黑色的,做這麽一件大氅,要拔光十幾隻仙鶴的翅膀尖。  京城的仙鶴不多見,晏回的珍禽閣裏養著十幾隻,這會兒都光禿禿蔫巴巴的,也不知道是天冷凍的還是被拔了毛氣的。  不過宛宛喜歡,拔些鳥毛又算得了什麽?  晏回正這麽想著,便聽唐宛宛感慨道:“陛下怎麽老是穿一身黑?除了龍袍和寢衣,陛下別的衣裳大都是一身黑,大晚上的隻能看見你白慘慘的一張臉,瞧著怪滲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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