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宛宛扯扯自己的衣裳,又往被子裏縮了縮,悶悶地說:“為什麽要去哄你?你想走就摔門走,想不回家就不回家,連饅頭和花卷都不要了……那時候我隻當是陛下的錯,陛下心虛得連個解釋都拿不出來,還走得那麽瀟灑,我卻要在這兒跟望夫石一樣等著,我也要回娘家。” 說起來還各有各的委屈。晏回深吸口氣,一樣樣跟她清算:“你那天晚上還拿玉槌砸了朕一下,起了好大一個包,塗了玉露散才消了腫。” 方才唐宛宛還死活不轉身,他這話一出就扭回頭來了,“砸哪兒了?” “砸腦袋上。”晏回給她指了指,“已經消腫了,結了個痂,摸到沒?” 寢殿已經熄了燭,唐宛宛把腫眼撐開一條縫,湊上前仔細瞧了瞧,還拿手在他額頭上摩挲了兩下,搖頭說:“摸不到。” 晏回頓了頓,“那是痂掉了。” 唐宛宛默了一小會兒,開口照舊委屈:“我砸了你一下,陛下就凶我好幾天……”她在枕頭上蹭了一把眼淚,一骨碌翻身坐起,在床腳一陣翻找。 晏回正不明所以,剛起了半身,卻見宛宛摸黑撈起根什麽東西來,照著她自己腦門結結實實來了一下,晏回都沒來得及攔她。直到聽見“梆”地一聲震響,晏回才意識到她拿什麽東西砸了自己一下。 正是先前砸他的那根玉背槌。 唐宛宛自己下手太狠,隻覺眼前一黑,整個人都疼懵了,臉上淚流得更急,打著哭嗝還不忘說:“現在兩清了,陛下不能再凶我了。” 晏回:“……” 真想拿著這根捶捶把她砸死算了。 大半夜請太醫,太醫趕來長樂宮的時候,唐宛宛額頭上已經腫起了一個青紫大包,腦門上還全是白天晏回彈她腦崩兒留下的淺紫印,兩隻眼睛腫成了核桃,連整張臉都哭腫了。 太醫小心瞧了陛下一眼,看到陛下跟個煞神似的盯了他一眼,太醫飛快地收回了視線。都六十多的老頭子了,眸底還藏著兩分隱晦的憐惜——陛下真下得去手,連皇後娘娘都舍得打。 等到太醫走了,晏回拿著塊涼布巾給她敷腦袋。唐宛宛好幾天沒睡好,這會兒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亮堂堂的燭光刺得眼睛疼。 她剛揉了下眼睛,晏回還當她又要哭,忙服軟說:“咱們一人錯一半行了吧?” 唐宛宛腫著眼睛認真想了想,還挺善解人意的,主動把更大的過錯往自己這邊攬了攬,“我錯六分,陛下錯四分吧。” 還知道四六分,晏回扯了扯唇,也不跟她較真了。愛怎麽怎麽吧,反正他這輩子都被她吃得死死的了,就算沒這個台階下,他都得自己找回來,這會兒有個台階下,再較真等著遭罪吧。 重新熄了燭爬上床的時候已經過子時了,唐宛宛快要入夢時又被陛下一下下推醒了,喊她:“等朕說完再睡。” “先前查你家是因為唐家身為外戚,每個月的進出各項都得查;你爹和兩位兄長私交太多,平時無事還好,要是有事,脫不開一個結黨營私的罪名。” “斷了你太爺爺家裏的玉器商路是因為你家人太多,其中有些人財路不太正,早晚會生出異心。曆來外戚擅權都得防著,外戚從商是大忌,這不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也不是律製,是朕決定的。朕信你,但不信唐家,讓人給你家引薦了一位玉器皇商,今後你太爺爺和幾個子孫隻管玩玉就行了,做出來的東西都由皇家買入。” 唐宛宛抿了下唇,又稍稍翹了下嘴角。 “遣走你帶進宮的丫鬟,這是因為她們眼界低,進了宮容易被繁華迷了眼,容易做錯事,比不上內務府調教出來的忠心。” “讓你疏遠何家姑娘是朕不好,你玩伴少,以後想請她們進宮也可。” “都聽懂沒有?”晏回問她。 唐宛宛乖乖點了點頭。 “那以後朕不瞞你,除了不能說的朝事,別的大事小事都跟你說。你也別再跟朕鬧別扭,累死了。”第97章 盔甲 卯時前一刻, 天剛剛亮,婢女緩步行入, 在屏風後站定, 啪啪啪擊了三下掌。這是喊陛下起身的意思,是時候準備去上早朝了。 往常她這麽一擊掌, 就能聽到陛下應答了, 今日裏頭卻沒什麽反應。婢女微一愣怔,又擊掌三次, 卻聽裏頭傳出聲音來:“今兒不去上朝了,讓道己去太和殿傳個話, 就說朕昨夜傷風, 明日再朝。” 婢女應喏退出去了。 即位十年, 晏回統共請過七回假,全是宛宛入宮之後請的假,最開始他還有點心虛, 這會兒也輕車熟路了。 晏回微微側著身,低頭去瞧她, 唇邊不由帶了笑。宛宛還睡得香甜,她夜裏睡覺很少會好好躺在枕頭上,總是不自覺地往他懷裏鑽。貼在胸口的吐息溫熱, 隔著中衣都把晏回心口熨暖了。 此心安處是吾鄉。 清晨覺淺,宛宛好像是做夢了,晏回聽見她低聲喃喃了一句什麽,沒聽清, 等了一會兒又等來兩句,這回聽清楚了,原來說的夢話是“做錯事要主動服軟”和“吵架不能隔夜”這麽兩句。 晏回又笑了,夢裏也在背,可見是記進心裏去了。 唐宛宛睡醒的時候,陛下已經盯著她看了半個時辰了,垂著眸,目光溫柔繾綣。明明孩子都有倆了,還覺得怎麽都看不夠似的,尤其這幾日沒能見著人,愈發想得抓心撓肺的,得把這幾天欠下的補回來。 “睡飽沒?” 唐宛宛笑得跟朵花兒一樣,點點頭。到底是年輕姑娘,昨晚上哭得臉都腫了,滿臉喪氣,不過睡一晚上精氣神就全回來了,小臉上光彩照人,唯獨腦門那個鼓包依舊明顯,看起來頗有兩分滑稽。 晏回抬手拿過玉露散又給她塗了一遍,緊接著開始寬衣解帶了,還一本正經地說:“既睡醒了,咱們把昨晚沒做完的事兒補上。” 唐宛宛頓時紅了臉,呐呐說:“今兒不是休沐,陛下該去上朝了。” “不去了,朕偷個懶。” “為什麽呀?” “你說為什麽呀。”晏回饒有興致地回她一句,支起一肘撐在她腦側,那處抵在她身下微微跳了下,當真是生機勃勃。他還恬不知恥地答:“這幾日朝中事務清閑,少一次也沒什麽,自然是龍體安康為重。” 早早到了太和殿等著上朝的文武百官得了大太監傳去的信,無一人不滿,紛紛表示,“陛下安康為重。” 連著看了陛下四天的黑臉,這會兒百官都十分得通達情理。有幾位老臣還憂心忡忡地說:“煩請公公捎句話,氣怒傷身,陛下萬萬靜心才是。” 道己笑眯眯應下了。 * 憋了幾天的火總算能消解,那叫一個通體舒泰。晏回還叫紅素去太後那兒傳個話,就說和好了,讓她老人家別牽掛著了。 “太後知道我與陛下鬧別扭了?”唐宛宛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