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道:“……現在公司裏人心惶惶,雖然沒有人知道老板到底是賠了多少,但是大家都在做著自己的打算。我下午的時候也把這幾年積攢的客戶聯係方式,有用的沒用的都備份到了私人郵箱裏,如果真的苗頭不對……” 他說到這輕輕歎了口氣,轉過臉看了周瑜一眼,想聽聽他的意見。 誰知道周瑜卻隻是認真地點了點頭,道:“哦,這樣啊。” “嗯,”陸遠問,“你覺得呢?” “挺好的。” 陸遠:“……?” 陸遠愣了愣,他剛剛看周瑜那架勢,還以為這人會幫著分析下利弊,又或者會出謀劃策給支個招呢……這會兒看,敢情他問問就真的隻是問問? 陸遠頓時不說話了,心想早知道還不如快點回家去睡覺呢,在這真情實感地發什麽牢騷。簡直是對牛彈琴。 他心裏鬱悶,周瑜卻還挺自我感動的,這會看他不出聲了,在一旁溫柔地笑了笑,體貼地問道:“說出來有沒有好受一點?” —— 陸遠回到家之後仍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原本隻是生氣的,等把周瑜損了一頓,看著他氣哼哼地回去後,自己又覺得好笑了。 雖然不地道,但是心裏的確舒服了一些。 而且今晚的聊天也不是毫無收獲,像是李複透露出的情況比他預想的要好很多——他原來以為這人就是要白手起家,租個辦公場地一切從零開始,誰知道聊了幾句才明白,李複是想要在濱城發展他們集團的第二基地。 這便意味著李複的公司雖然是全新的,但是整套流程體係已經有成熟的範本可以複製,而這點對於陸遠來說,也免去了他的一點顧慮——他不用擔心將來過去後需要身兼數職,既要跟單還要招人做培訓。而且假如加入到了李複那邊,按照陸遠對這人的了解,那還真如孫政所說,他完全可以大施拳腳,不再受人壓製。 陸遠這次是真的對李複那邊動了心,想了想,幹脆把李複設置成了特別關注的朋友,放在了好友列表的第一欄。轉念又一想,項目經理辭職了也未嚐不是好事,如果公司這次不過虛驚一場,那經理的位置可是實打實的空出來了,這比幹熬著要好太多了! 陸遠這天過得擔驚受怕,沒想到快結束的時候卻又峰回路轉,多了條出路。他心裏漸漸高興起來,早早關了燈睡覺,第二天又早出發了半個小時去公司。 他手裏正跟著一個德國客戶的單子,雖然這個單子比較小,但是客戶卻透露過如果這次合作愉快,那他們會隨後把聖誕節的促銷大單也交給陸遠來做。 陸遠做事一向小心,這次更是把對方列為潛力客戶小心對待,工廠那邊也跑了幾次催促生產。隻是客戶最近在休假,很多信息並不能及時回複。現在項目經理一走,陸遠別的不怕,就怕經理會對這個客戶下手,從中截胡。 他這天幾乎是最早到的公司,翻了翻郵箱裏依然沒什麽有效回複,開發信也沒什麽效果。陸遠瀏覽了一會兒網站,看著上班時間差不多了,幹脆端著杯子去了咖啡間。 碰到裴立勇的時候陸遠愣了下,隨後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裴立勇正在一邊磨豆子,看到他也是微微驚訝,隨後卻禮貌地笑了笑,又朝一側讓了讓身子。 陸遠在門口略微有些猶豫,對方的那張照片給他的感覺實在不太好,畢竟是那樣的社交軟件,發這種模仿的照片的確太考慮。而且周瑜這個二傻子上來問對方是不是ly……陸遠雖然強行替這人解釋了一下,但心裏仍忍不住有其他的懷疑。 他心裏警惕,遲疑了一會兒,幹脆接了杯純淨水就要走。 誰知道裴立勇卻瞧著他笑著說:“還是等一下喝咖啡吧,馬上就好。” 他說完從一旁拿過手柄,邊裝粉邊熟絡道,“公司的行政妹子談戀愛了,最近買咖啡都心不在焉的,把咖啡粉買成了咖啡豆。她怕老總發現了挨罵,所以每天早上都偷偷摸摸地自己磨粉,給裝到之前的罐子裏。” 陸遠愣了愣,往一側偏了偏身子看了眼,這才發現的確是以前的那個包裝罐。 說話間裴立勇已經壓好了粉,他又笑著問:“還是不溫杯不加奶,隻要杯純黑的嗎?” 陸遠不好轉身就走,嗯了一聲感謝道:“謝謝你了,在這忙活了半天。” “沒事,我不喝這個,磨粉就是給你們幾個骨幹準備的。”裴立勇笑了笑,過了會兒,又指了指他的杯子道,“不過這個還是少喝,喝太多了骨質疏鬆。” 陸遠啊了聲,笑了笑沒說話。 外間公司裏來的人已經越來越多,陸遠覺得裴立勇今天的話有些怪,一般“骨幹”不“骨幹”是上司或者直接領導說的,姓裴的和他們是同級,雖然職位高一點但也管不著陸遠。今天這麽說要麽是腦子抽了要麽就是有事要發生。 他心裏隱隱有了猜測,自覺不好,端著咖啡出去找老劉商量,誰知道一直等到上班時間老劉也沒來。 陸遠隻得發了個信息催促,不多會兒秘書通知全體開會,大家呼呼啦啦湧到展廳的會議室裏,這才發現今天的陣仗有些大——今天包括老板在內的所有部門的領導竟然全部都在,而其他的跟單員,去工廠的、出去跑客戶的、正在伺候品控員的,這會兒也都被叫了回來。 眾人很快安靜了下來。他們老板雖然看著溫和,但是開會從不拖泥帶水。今天雖然陣仗大,但同樣的言簡意賅,主題簡單明確。 他一上來先對公司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做了簡短說明,說是公司高層對於公司以後的發展產生了分歧,因此經董事會決議,同意趙女士的退股要求雲雲。 陸遠心裏暗暗嘖了一聲,心道這就是離了,估計昨天那小孩被拿來打了感情牌且奏效了。他對於別人家的財務官司不感興趣,支棱著耳朵聽下文。 果然沒多久,老板停頓了幾秒鍾,喝了口水公布第二條——公司要進行內部調整……業務部門負責歐洲的人員由原來的三組合並為兩組,裴立勇為一組經理並同時兼任部門總監……薪酬方麵所有業務人員的底薪減少一千五,而超出年度銷售額的部分,將提高一個百分點。 他們公司的提成一直是按檔來算,新員工底薪高,提成也高。老員工則相反,工作時間越久,提成點數越低,因為手裏有了老客戶,公司怕大家吃老本。 陸遠和老劉屬於做事比較勤奮的,如果今年業績能超額五十萬美金,那便意味著多提成的部分就有幾萬塊。 陸遠心裏喜憂參半,喜的是這樣一來提成多了,說不定小車車就不用自己的存款了。憂的時候走了個狼來了虎,自己昨天還盼著能撿漏,也當個經理試試,誰知道上麵省事又省錢,讓裴立勇一塊給頂了。 他有些鬱悶,正好老劉回了信,陸遠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忙躲在一邊悄悄打了電話過去。 老劉問:“你怎麽這麽實誠,今天還去幹什麽啊。找個借口出來得了,一塊出去轉轉。” 陸遠無語道:“轉什麽轉啊,今天開會,你沒收到電話嗎?” “收到了,沒回去,”老劉問,“怎麽了。” 陸遠便挑著重要的簡短說了一遍,催促道:“現在風口浪尖上,你趕緊回來,今天早上裴立勇就來咱這邊了,估計是琢磨著新官上任拿著誰立威呢,你可別倒黴給撞槍口上。” 老劉一愣,頓時慘叫一聲,又忍不住罵道:“這這這怎麽辦,我操,太不是玩意了!” 新政改革,對其他人不好,但是對他和陸遠卻十分有利。因為他們今年目標定的低,倆人上半年業績又高,現在完成的差不多了。如果這個時候一時疏忽被辭了職或者調了崗,那就真的哭都沒地兒哭去。 陸遠聽他在那哀嚎,往外瞅了眼,琢磨了一下支招道:“這樣,你去趟我家,我那有份推介會後的資料還沒上交,你拿著過來,要是裴立勇找你問話你就說去走訪了,拿那個給他看應付應付。到時候咬死了是你自己的。” 老劉得令,半個小時後拿著文件火速回來,果然一進公司就被叫走了。 他按陸遠說的交了差,以為是虛驚一場,回來忙悄悄地跟陸遠道謝。誰知道快下班的時候,陸遠卻又被單獨叫進了經理室。 裴立勇表情有些嚴肅,點著桌子上的資料問:“你什麽時候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