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立勇聽到手機嗡嗡響,低頭看了眼,頓時忍不住笑了出來。 李複正在剝花生,見狀問他:“什麽事?給樂成這樣?” “沒什麽,剛認識的一個小朋友。”裴立勇想想道,神色溫柔了一點,笑道:“還挺喜歡的。” “這是約上了?” “沒,他不搭理我。”裴立勇笑著搖了搖頭,又從一邊舉起了紮啤的杯子,跟李複碰杯道,“來,你過來這麽久了,咱現在才約上,學長在這先跟你走一個,祝你開業大吉,生意興隆,以後財源滾滾!” 李複爽朗一笑,倆人碰杯,一塊幹了,喝完後又齊齊打了個酒嗝。 這處燒烤店很有名氣,倆人約在這氣氛自然而然的輕鬆了很多。其實要算起來,裴立勇正好是李複的學長,倆人同校同專業,隻不過李複入學的時候裴立勇正畢業,他們認識也是在新生典禮上,李複作為新生代表致辭,裴立勇作為優秀畢業生講話。 所以今年再次在濱城遇到的時候,他們都是一愣。 周圍的同學,從商的從政的搞研究做學術的,如今雖然不至於個個都是精英,但是絕大部分的生活圈都很接近,如果按照三六九等來劃分,像是裴立勇這種在私企做中層管理的,實在算不上風光。 李複覺得驚訝,雖然他清楚裴立勇的能力在大多數人之上,但保險起見,他仍請人做了背景調查,了解清楚後才開始約見。 他的目的直接,裴立勇也不拖泥帶水,閑話了幾句近況之後,裴立勇便道:“我對你那還挺感興趣的。” 李複笑道:“那就直接過來唄,待遇一切按你原來的算。保準不讓你吃虧。” “那可以啊,”裴立勇笑笑,卻道,“我自己過去一切按照之前,如果我能帶團隊呢?” 李複瞧了他一眼。 裴立勇道:“其實從本心來講,我也不願意在這種關頭離開我們老板,但是不瞞你說,現在我們公司的問題要遠比暴露出來的嚴重。高勇做下的壞賬不知道有多少,而且他完全能夠構成表見代理權,今天老板谘詢了保險公司,後者也說這類錢款基本追討不回來。” “現在的問題就是,我們老板手裏已經沒有了後續資金支持,如果貨款正常收回,壞賬不多的話那他沒有問題,但是現在這種問題一爆出,他基本就完了。到時候別說我,估計公司連前台都留不下。” “你說的業務員……”李複遲疑了一下,問:“如果能力強的話,未必會跟著你吧。他自然會有其他的選擇空間。” “是的,所以這個如果要辦的話,會有些麻煩,”裴立勇調整了下坐姿,話鋒一轉,道:“所以我問,如果我能爭取來的話,你會給到我什麽條件?” “你想要什麽呢?”李複隨意道,“提成?獎金?還是禮物?” 裴立勇也開玩笑道:“當然想做老板。” 李複低頭又把酒杯滿上,笑道:“老板是人人都想當的,你要自立門戶的話,我自然也要好好恭喜一下你。” 裴立勇看他裝傻充愣,心裏暗歎李複這人果然穩得住,想了想幹脆道:“我想要入股,出資認購一部分,然後根據我帶來的團隊,評估作價一部分。” “評估作價……在我們集團內是不存在的,”李複再次舉杯,稍稍碰到邊沿的時候又頓了下,笑道:“不過你的意思我也會盡量傳達。” 當晚,李複就這事和他哥說了一遍,末了忍不住歎道:“我這位學長能在本地企業做中層管理,上下通融左右逢源,撈個盤滿缽滿,果然不是一般人。這帶著團隊過來折算股份,也趕得上賣人了,真敢想。” 他哥在那邊笑了笑,卻道:“隻要人沒有太多的歪門邪道就行。他如果真能帶團隊進來,提什麽條件不要緊,你要注意的是以後怎麽使他帶來的人為你所用,摘掉姓裴的標簽。”他說完略微停頓了片刻,忽而想到,“你說的那個高中同學陸遠,是不是就在他手下?” 李複嗯了聲,又歎氣道:“不過我同學照著他差遠了。” 他哥疑惑地“哦”了一聲,問:“能力不行嗎?” “不,”李複搖頭道:“心不夠狠。” —— 陸遠不知道李複對他的評價,如果此時讓他聽到這句話,他一定會深表讚同。 因為周瑜感冒了,而且打電話過來讓他去照顧。 陸遠接電話的時候正在開會,他們公司因為查出高勇的事情後,財務部門進行了一次大清查,對發的審核也更為嚴格。因為之前出現過業務員沒有及時上交退稅資料導致公司損失的情況,所以這次專門開會,給大家強調了時間期限和流程。 這次會議是老板親自開的,陸遠平時忙起來沒注意,這會兒才發現公司裏不知不覺竟然少了很多人。上次開會時的行政部和財務部部長這次都沒在,各部分的人員籠統也少了將近三分之一。 老板的臉上這次也有了疲態,上次事情發生時,他還聲如洪鍾的宣布公司新政,這會兒還沒過一個月,整個人卻像是老了十歲一般,兩鬢斑白,腰板腰板微微佝僂著。 陸遠坐在長桌的最邊上,忽然就想起大約是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們為了參加廣交會做準備,也是在這間會議室裏,所有人員聚在一塊,自我舉薦去當參展人員。 那時候人人都想去,因此各個摩拳擦掌慷慨激昂,說公司是自己的家,是發展的平台,是將來的歸宿。 而這會兒不過一年,風波一起,大家便說走就走說撤就撤,老板也說老就老……看著怪諷刺的。 尤其是他也有意成為這些人中的一員時,這種諷刺便覺得格外深刻。 陸遠戳著筆在一邊亂翻,心裏盤算著這兩天再問問李複的安排,因此他手機響了好半天後,他才反應過來。 老板的臉色已經黑的像鍋底碳了。陸遠從來沒出過這種風頭,慌忙去摁死的時候一個機靈,幹脆給接了起來,一邊低聲用英語招呼道:“hello……”一邊朝老板抱歉的彎了彎腰,矮著身子溜出去了。 他一直裝模作樣的禿嚕道了樓梯拐角處,看清周圍沒人後,低頭一看來電人,頓時鬱悶了。 周瑜開著免提,聽那邊的英語終於嘰裏咕嚕說完了,才歎了口氣,半中半洋道:“hello啊,魚要dead了,ball ball你幫個忙啊……” 陸遠原本挺上火,這會兒一聽差點樂了,無語道:“說人話。” 周瑜說:“我發燒了。” 陸遠愣了愣,詫異道:“你發燒了?怎麽發的?” “我也不知道,應該是那天淋雨淋得。”那天他在陸遠那睡著了,等半夜迷迷瞪瞪醒來往家走的時候才想起來外麵下雨了。雨勢還挺大,周瑜什麽都沒拿,淋了一身雨回去,第二天還隻是打噴嚏,還去搬了魚缸,誰知道再隔一晚,就燒起來了。 周瑜有氣無力道:“那天我就說在你那湊合一下,你非不願,你看,我發燒了吧。” “那你去醫院啊。” “去不了,”周瑜道,“我爬不起來了,真的。” 陸遠:“……李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