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換的睡衣就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然而就在戚果正想伸出手拿起時, 桌子上的手機卻忽然鈴聲大作, 邊震動著邊響著係統設置的弦樂, 著實嚇了戚果一跳。怎麽搞的, 他的來電提醒明明一直就設成隻震動不響鈴的啊?那弦樂響得太過大聲,吵得戚果頭皮發麻, 趕緊把電話拿過來。詭異的是,屏幕上並沒有來電顯示。戚果挑起眉頭,此情此景, 讓他心頭忽然湧出一股謎之熟悉感來。他一手將毛巾蓋在濕漉漉的頭發上,一手將手機接通放在耳邊。“喂,哪位?”如他意料之中,手機的另一頭無人回應,隻有長久的沉默。戚果又問了一句,那頭仍是沒有回答,便毫不客氣地將電話掛了,幹脆利索地直接將手機關機。然而就在他將已經關機的手機放回桌上的那一刻,手機又再一次震動了起來,響起的弦樂比之前的更大聲,卻夾雜了幾絲電流噪音,讓氣氛更添上一絲詭異。戚果沒有接電話,隻是氣定神閑地看著不停震動的手機,耳邊那本該優美的旋律隨著時間流逝,噪音越來越多,甚至反客為主地取代了主旋律,變得斷斷續續,卡帶一般。就這套路,能套路到誰?戚果很肯定就算自己接了電話,那頭也還是不會有任何回答,因此將手機放置是最好的選擇。窗簾忽然輕輕揚起,一絲夜風從半掩的窗外飄來,讓戚果不合時宜地在這詭異的氛圍中打了個噴嚏。他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是赤身躶體,再不穿衣服待會就要感冒了。然而他手指還未觸碰到睡衣,“劈啪”一聲,整個房間的燈便盡數熄滅了。麵前忽然變得一片漆黑,是個人都會有不適應。這短暫失明的幾十秒,雖說短得連一分鍾都不到,卻也足夠做出些什麽事情了。——比如說突然被撲倒在床上,比如說身上多了些謎之重量,比如說他居然切切實實摸到了一手溫熱柔韌的觸感。“你誰?!”就算是冷靜如戚果,也不免有些吃驚起來。雖然他從來沒怕過什麽靈異事件,但入室搶劫一類的事情還是需要慎重對待的。但……明明隻有他一個人類才對?!那麽纏到自己身上這具溫熱的身體究竟是……?“哼……這就不認識我了。”熟悉的聲音貼著耳邊響起,與以往每一次的傳聲都不同,那聲音說話之間,還夾著尚且溫熱的吐息,盡數噴灑在他耳根處,讓他不自覺地感到一陣戰栗。“……陶鶴?”明明是在一片難以視物的黑暗之中,人類卻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是我。”聽到他準確地說出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別的什麽,陶鶴輕而易舉地被取悅到了,語氣也不複剛剛的冷硬,而是多了幾分不自知的甜滋滋。即使是親耳聽到對方應答,戚果還是愣了神。他認識的陶鶴,明明是一隻無形無狀的幽靈吧?可是壓在自己上方的這個身體可不止是有形狀,還有著獨屬於人類的溫度。他忍不住伸手摸了兩把以求確認,也不知道摸到了什麽地方,突然就被陶鶴直接握住了手腕。“不要亂摸。”從他聲音中可以聽出無奈,卻又帶著一絲忍耐。“我還沒習慣掌控人類的身體。”所以……還有這種操作?從幽靈變成人這麽簡單的嗎?“哦。我也不習慣這個樣子的你。”在眼睛逐漸熟悉了黑暗之後,戚果也慢慢地看清了壓在自己身上那人的輪廓。那張明明隻見過兩次、卻熟悉得仿佛相識多年的臉藏在夜色中,一雙深沉的長眸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就像是獵鷹瞄準了獵物。比他還是隻是一陣陰風的時候更有壓迫感。且不提這雙緊迫盯人的眼睛,就是那一呼一吸都帶著溫熱的親密動作,也已經足夠讓戚果生出抗拒之心了。而且……戚果臉一黑,“從我身上下去。”他沒穿衣服就算了,為什麽身上這隻自作主張變成人的幽靈也沒有穿衣服!兩個裸男如此親密地壓在一起,這場景已經不是辣眼睛能形容的了。戚果此時唯一慶幸的是還好陶鶴把燈關了,否則他真是沒眼看。“不下。”不僅沒下,這幽靈還低下頭來,將毛茸茸的腦袋親昵地在他脖頸處蹭了蹭,“以前也是這樣。”化形成人類軀體,竟然比他想象中的要舒服不止一倍。雖說還不太習慣如何操控動作,但陶鶴卻本能地用手腳纏住身下之人,仿佛這樣子才能牢牢獨占這塊他最先發現的美味蛋糕。剛成人不久,陶鶴自然不知道人類如此交疊在一起,某個地方自然不可避免地會擦碰到。在某個不可言明的東西擦碰到戚果的大腿第三次時,他終於忍無可忍地黑著臉將壓在身上厚臉皮的幽靈用力推開了。也是陶鶴還未習慣操控人身,才被他推開,否則以他之前百試百靈的定身之術,就算戚果使出再大的力氣估計也是白做工。身上少了個負擔,戚果立即從床上坐起身來,長手一伸撈到放在凳子上的睡衣,一邊在心中懊惱自己的裸行習慣,一邊快速地將衣服穿好。被他推開的陶鶴此時倒是乖巧的一言不發,聽著窸窸窣窣的響聲,默默地看著戚果穿好衣服——戚果本以為在熄燈的情況下陶鶴應該與他一樣看不清東西,卻不知他雖然此時是人類軀體,本質卻仍然是靈,黑暗完全無法遮蔽他的視線。完全不知道自己換衣服的全程都被人看在眼裏,穿好衣服的戚果自覺安全感增強不少,便摸黑走到燈的開關處,將房間的燈直接打開。陶鶴以前裝神弄鬼也從未把他家搞到跳閘,對此他很放心。很放心的戚果回過頭一看,便忍不住再次黑了臉:“——這位先生,下次變成人可以先把衣服穿上嗎?”實在不是他脾氣不好,隻是任誰家中床上突然出現一個裸男,反應都會是如此激烈。“我沒有衣服。”被點名批評的那一位先生毫無羞恥之心,反而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朝他走了過來。那張臉比起半透明人影時減了不少鬼魂獨特的陰鬱,那股與生俱來的森冷氣質卻讓他看起來十分高傲固執,說白了就是一張生氣起來可以嚇哭小朋友的臉。就算如此,那張臉也稱得上英俊帥氣,帶給向雲飛看也會獲得高評價。“停停停——”鑒於他的累累前科,戚果直接叫停他的動作,轉頭從自己衣櫃裏隨意翻出最普通的t恤與運動褲丟到陶鶴頭上。“穿好衣服再說話。”雖然不是他主動要看,但剛剛的那一眼已經足夠戚果了解到對方的身材與自己相仿,穿自己的衣服應該不成問題。人類身體真是遲鈍,就連這個動作都沒避開。沒意識到自己其實並不想避開的陶鶴將蓋在麵上的衣物拿下來,忽然又忍不住將頭埋進布料之中,嗅了嗅:“……很香。”戚果一臉莫名其妙:“普通洗衣粉的味道,哪來的香?”“有你的味道。”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出了怎樣一番癡漢言論,還未聞夠的陶鶴便聽到人類頗有些惱羞成怒的聲音:“夠了,給你衣服不是讓你聞的,是讓你穿的。”雖然有些遺憾,但陶鶴還是順著戚果的意思將衣服乖乖穿好,這才快步走過來,直接將戚果抱了個滿懷。“很舒服。”或許隻有像這樣緊緊地將人類禁錮在自己懷中,才能讓那顆一直暴躁叫囂□□的人類心髒安靜下來。陶鶴抱緊了懷裏的身體,又忍不住埋頭到他的脖頸處輕嗅。這種直接的接觸,是與靈體狀態時完全不同的體驗。陶鶴感受到懷裏細小的掙紮動作,這一回卻不由分說地抱得更緊——他似乎開始習慣人類的身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