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在中國的土地上卻不能自由的行走,何其可悲?兩個人都被這比起燒殺掠搶來算不得什麽的小插曲給破壞了剛剛找回來的那點過年的心情,全都沉默了下來。車子行駛到一片從閘北那邊日占區逃難過來的貧民居住區時,蕭冥羽隻得把車速放慢了下來。這的街道太窄,還要時不時的擔心有在路邊倚牆而居的乞丐。這裏才真正是過年如過關的一群人。突然一個人從旁邊衝了過來,伸開雙臂就攔在了車前,確切點說是趴在了機器蓋子上。如果蕭冥羽再刹車慢一點的話,那人可能已經躺在車底了。攔車的是個年輕的女學生,陰丹士林藍的大襟上衣,黑色的長裙,還是一身單薄的學生裝打扮,沒係圍巾沒穿大衣,看來在這大年夜裏凍的不輕。女生見車停下來,忙跑到駕駛位這邊拍蕭冥羽的車窗。因為車子是林耀庭新購的防彈型,女孩急切的說著些什麽聽不大清,蕭冥羽就多少打了一點車窗。“先生,我爸爸生了急病,求求您幫忙送我們去廣慈醫院好不好?”離得近了,可以看到女孩秀氣的鼻尖凍的通紅,眼裏都急出了淚花。蕭冥羽轉頭看了林耀庭一眼,後者聳了下肩膀,給了個“你隨意”的表情。“上車吧。”蕭冥羽承認,他現在是同情心泛濫了些,比之從前的自己,也許多了幾分叫做人性的東西。“謝謝!謝謝兩位先生!”女孩激動的轉身跑進了路旁的一所小院中,不一會兒從裏麵扶出了一個步伐不穩的中年男人。見男人痛苦的捂著肚子,蕭冥羽下車為他打開了車門,照顧這父女倆坐了進去。一路上女孩子除了道謝之外就是詢問父親的痛狀,蕭冥羽也就急人所急的將車子開了個飛快。車子開到了金神父路的廣慈醫院,女孩千恩萬謝著想扶父親下車。奈何中年男人已經疼得臉色青白,按著肚子倒在後麵車座上直不起身子了。蕭冥羽索性好人做到底,下車來幫著女孩把人扶下來送進了值班醫生的診室。林耀庭原本沒有下車,但在車上等了好一陣子也沒見蕭冥羽出來,最後也跟著追了進去。等他追進來一看,醫生已經做出了診斷,是急性盲腸炎,需要馬上手術。但問題的是,他隻是個值班醫生,盲腸炎雖然算不得什麽大手術,可他並不能主刀。雖然已經遣了護士去打電話去叫醫生,但現在是大年夜,很難保證醫生可以及時趕來。女孩守著躺在檢查床上的父親,哭的梨花帶雨。蕭冥羽的大衣已經披在女孩的身上,見林耀庭進來,就以詢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有無聲的壓力在裏麵,在心裏歎了口氣,林耀庭轉身出去打了個電話。十五分鍾後,廣慈醫院一位很權威的外科大夫急匆匆的趕到了,很快的完成了術前準備工作。女孩父親進了手術室,林蕭二人這才功成身退。“沒看出來你心地倒好。”林耀庭依舊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轉頭笑盈盈的看著蕭冥羽:“像你這麽心軟的人怎麽學會下手殺人的啊?”蕭冥羽心中有事,沒心情接他這話,偏頭看了他一眼,倒問起了別的:“剛才那個大夫也是你們的人吧?”林耀庭先是一愣,隨即歎道:“你這眼睛真是越來越毒了。”“湊巧看見你們握手時他往你手裏塞了東西而已。”蕭冥羽說的雲淡風輕。林耀庭隻是垂眼一笑,那位陳醫生的確也是中統的人,他剛給自己的一份情報是關於日本新進從滿洲國空降到上海的一個特務的資料。該人是去年五月調任北滿第五軍司令官土肥原賢二一手帶出來的,沒有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最近又在德國做了三個月的短期學習回來。突然派這樣一個人來上海,林耀庭猜測日本人可能又有什麽陰謀。自從去年十一月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在黃土嶺擊斃了在日本國內被譽為“名將之花”的陸軍中將阿部規秀後,日本軍方大為光火,加緊對戰略情報的控製,要求以特工製特工。上海76號雖然這段時間“戰績輝煌”,但以日本人對中國人隻可利用不可信任的原則來看,他們還是要派自己的人來監視才放心。陳醫生本來是想把情報像過去一樣通過老方法傳遞的,隻不過碰巧有了這樣一台手術的機會才這麽做的。旁人其實不會注意到什麽,但大家都是搞這個工作的,一個眼神都可能猜出異樣來,所以林耀庭被蕭冥羽看出來也並不吃驚。等兩個人回到梁宅都已經是大年初一的淩晨了。林耀庭又意外收到了份安插在中島少佐身邊做翻譯的下線情報,這位翻譯幾個月前隨突然被派出任偽蒙軍顧問的中島少佐去了包頭,一下子把他的這條情報線帶到了綏西戰場去,並很快在偽蒙軍內又發展了兩條下線。這個情報比土肥原派人來滬針對國共兩黨的地下情報人員搞破壞要重要的多,而且真槍實彈的戰場總比他們這看不見硝煙的戰場情況更緊迫些。林耀庭絲毫沒敢耽擱,立刻致電重慶,將日軍和偽軍在河套地區的兵力布置及火力配備情況做了詳細匯報。林耀庭剛在樓上忙完,樓下卻慢慢駛近一輛卡車,卡車上罩著苫布,不清楚車上載著什麽。掀起窗簾一角,蕭冥羽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直到那輛車慢慢開過去,他才緩緩放下窗簾。這不是他第一次發現有這樣一輛神秘的卡車會在午夜出現了。林耀庭自己掌握一部電台,所以沒有配備發報員,發報時自己帶著耳機還要很專注的敲擊發報機,很容易忽視其他的一些聲音。雖然這裏是租界,日本人目前不能明目張膽的進來偵查,但他們很清楚上海各方麵的抗日組織都是暗中潛伏在租界內的,因此對這裏的排查一直也沒放鬆過。一旦被他們盯上了,那就危險了。蕭冥羽此刻在想,那個看不到裝載了什麽的神秘卡車,會不會就是日本人的電台偵測車?雖然不能肯定,但內心始終覺得不安,猶豫了再三,蕭冥羽還是去敲響了林耀庭的房門。第二十章 狡兔三窟房門打開,林耀庭看著蕭冥羽睡衣來訪,就沒正型的吹了聲口哨。“親愛的,你是來自薦枕席的?”歪著身子用手肘撐在門框上,另一隻手卻握著門把沒放開,整個人堵住了門口,這絕對不是個歡迎的姿態。對林耀庭來說,雖然兩個人對彼此做的事情已經心照不宣了,但公私始終要分明一些,他至少沒必要讓蕭冥羽來參觀他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電台。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蕭冥羽伸手揮開他攔路的手臂:“那你還不歡迎?”“歡迎!我怎麽可能不歡迎?”林耀庭一個旋身把人卷進了自己懷裏,伸腿掃上了房門。毫無預警的俯頭吻上了蕭冥羽的唇,壓迫著他步步後退,糾纏間已來到床邊,直將人壓倒在了床上。蕭冥羽起初還在反抗,不過他越推拒的厲害,林耀庭四處點火的手探入他睡衣下的幅度就越大,更加速了他自身國土的大麵積淪喪。“別……別鬧……”被吻的呼吸破碎,蕭冥羽斷斷續續的才在林耀庭的強勁攻勢中擠出這三個字。“怎麽?後悔啦?”林耀庭並不想給他喘息的機會,繼續攻擊他的頸窩。蕭冥羽在他吮吻的微疼麻癢中輕哼了一聲,想到自己身上必然留下了他作案的罪證。“你以為這樣我就看不到後麵的東西了?”識破他的意圖,蕭冥羽騰出手來戳著他的額頭把他的身體推離自己。林耀庭也不是怕蕭冥羽知道,隻是覺得沒有必要刻意讓他看到罷了。既然被識破,他也無所謂了,反正偷香的目的已經達到。從床上翻身下來,林耀庭邊收拾東西邊指控蕭冥羽:“你怎麽可以在我親你的時候還分神東看西看的?”“那要怪你怎麽可以為了阻擋我視線而目的不純的做那種事!”蕭冥羽也從床上站了起來,拉了拉衣服走了過來。“牙尖嘴利!”林耀庭把東西放好,轉身給了蕭冥羽四字評語。“彼此彼此!”蕭冥羽拱拱手,不客氣的還了回去。呲牙壞笑了一下,林耀庭想如果把他做的在身下求饒,再也不能跟自己針鋒相對的感覺一定特別美妙。其實他不清楚,蕭冥羽並非誠心那麽有興趣跟他鬥口,實在是因為前世身為一個為了掩飾真實身份的律師,把對方說的先閉嘴也是職業習慣的一種慣性延續。蕭冥羽沒理會他那個不懷好意的笑,直奔主題:“這部電台你放在這裏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