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東亞聖戰的戰火燒得太長太久,完全背離了淞滬會戰前,天皇想要三個月滅亡中國的計劃。目前的情況是前方戰線處於膠著狀態沒有突破性進展,日本國內又因物資匱乏陷入資源危機。不少日本軍士因為思鄉思親產生了厭戰情緒,消極怠工,導致戰事進展緩慢。八咫烏特使就是為天皇搜集這些人的情報,包括因厭戰而失利的日軍將領和同中國人聯手參與抗日的日籍人士。比如加入第三國際為蘇聯遠東情報部門工作的日本人,和加入日支鬥爭同盟跟中共私相授受的日本人。“那哥哥讓他喝酒是……”綾子覺得蕭冥羽的身份真讓她難以置信。“那是中野學校被派到中國戰場上的特工人員證明自己身份的方式。”中野學校有培訓各國間諜的培訓班,包括緬甸、越南等亞洲許多國家。培訓班一期一期的學員被源源不斷的送去所模仿的對象國,由於彼此的掩護身份不同,很可能在相遇時分不清敵友。所以被派去不同對象國的成員,會在畢業前被教習如果遇到可能是自己人情況下,如何確認彼此身份的聯絡暗號。直屬於天皇派遣的八咫烏特使因為要調查的對象很多是日本軍方的人物,因此特使的身份更為隱蔽,但畢竟他們還是出身於中野學校,所以如果蕭冥羽是八咫烏特使,那他肯定也曾在以中國為模擬對象國的培訓班學習過,這種暗號他一定會懂。“綾子,這些事情本不該跟你說的,你聽過就忘記吧!”中野學校作為間諜學校是屬於軍部的高度機密,勇人其實沒有權利因為綾子是自己妹妹就對她講這些。身為帝國軍人,綾子懂得哥哥意思,因此鄭重的點了頭。“哥哥要等的人還沒有來麽?”綾子現在已經知道哥哥秘密領導了一支武裝特工隊伍,在敵後化妝成中國百姓暗殺中國一些重要堡壘的守軍。這次來南京是因為隊伍因為傷殘減員,執行任務人手嚴重不足,軍部秘密為他從中野學校調配了一支十二人小隊過來補充,他在南京就是等那十二人到上海後來投奔他。“三天之內就會到了,我讓你準備的藥品準備好了麽?”長穀川勇人還有一支在戰場腹地的小隊正等著他帶藥品回去。綾子點頭:“都準備好了,我還可以再給哥哥安排一個軍醫隨行。”“不用。”勇人拒絕了妹妹的好意:“軍醫沒有經過特殊訓練,容易被看穿增加暴露的危險。”綾子也沒有勉強,看著來來去去忙著送血漿的護士,她又覺得困惑:“特使為什麽不直說自己的身份?”“因為他是帝國的軍人。”非必要情況下,作為為天皇考察日本軍士忠誠度的八咫烏特使是決對不可以隨便暴露身份的。身為大日本帝國的軍人,特使隨時做好了為天皇盡忠的準備,如果為了個人的安危就出賣天皇的話,那根本不配做帝國的軍人。長穀川兄妹兩個在醫院守候了小半天,醫生給蕭冥羽輸了不少血後終於救回了他一條命。但人一直沒有醒,醫生說繃帶被綾子烤糊粘連在傷口上,不排除會造成傷口感染的可能。綾子命令醫生要盡全力救治,需要什麽藥如果南京沒有,就跟她說,她可以派人到上海去取。最後又留下了十數個特務設置了兩明一暗三道崗後,綾子才同長穀川勇人回了21號。兄妹兩個剛走,已經知道蕭冥羽在21號出事的林耀庭也以給手傷換藥為借口來到了這家醫院,可他發現沒辦法越過三道崗哨接近蕭冥羽,隻好不甘心的暫時作罷。知道蕭冥羽落在日本人的手裏肯定沒好,透過醫院的自己人一打聽,才知道雖然受了刑,但日本人對他的態度似乎很曖昧,不像是單純的想要把人救過來問口供那麽簡單。日本人這麽多年一直秘密的用中國人進行活體解剖和做一些病毒藥物的實驗,他們審訊的時候經常會給犯人注射類似興奮劑的藥物,讓人酷刑之下也不會疼到昏死過去。但顯然,根據他得到的情報,綾子並沒有對蕭冥羽動用這種手段。林耀庭擔心著蕭冥羽的傷勢,又想不透他是怎麽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困惑又不安的去換了藥,沒想到一出來,竟然在院子裏碰到了瘸著腿拄著拐杖從車上蹦下來的丁秉朝。丁秉朝自從上次在醫院被暗殺過一次後,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障礙,從此不敢在醫院過夜。所以現在寧可一條腿極不方便的蹦上蹦下的來醫院複查換藥,也絕不肯住院了。林耀庭在醫院看到丁秉朝倒不算吃驚,畢竟他是讓丁秉朝成為獨腿先生的始作俑者。真正讓吃驚的是,他居然在丁秉朝身邊看到了忙前跑後開門扶人的丁盛易!林耀庭的第一反應就是丁盛易反水投了汪偽政府,做了丁秉朝的跟班。他這一愣的功夫,丁盛易已經扶著丁秉朝走到他麵前了。“小叔叔,當心台階。”丁盛易扶著丁秉朝,殷勤的提醒著。丁秉朝“嗯”了一聲,先用拐杖撐在台階上,而後借住丁盛易用力的一托,順利的上了第一級。到底一條腿不方便,上一級就得歇一歇。丁秉朝站定歇氣兒的功夫,一抬眼看見了林耀庭。丁盛易也看見迎麵在台階上要下不下的林耀庭,三個人就這樣打了個照麵。“林老弟?這手是怎麽了?”丁秉朝是特務頭子,以他消息來源之迅速,縱然是瘸腿家中臥,那也是南京事盡知的。如此一問,不過是看笑話的成分居多。聽說林耀庭和那個清水先生你死我活的打了起來還動了槍,他高興的腿都沒那麽疼了。其實這是典型損人不利己的心態,但是隻要林耀庭能有點不痛快的事,他就能痛快好幾天。現在好了,他沒了玉樓,林耀庭也沒了他的寶貝。細想想丁秉朝還覺得自己比姓林的混的強,最起碼玉樓隻是離開他,還沒到想要殺他的份兒上。林耀庭看了看兩隻包得大如熊掌的手,搖頭歎了口氣:“一言難盡啊!那老丁你呢?你的腿這是怎麽了?”見林耀庭不肯說他的窘事,丁秉朝更不想說自己被追得屁滾尿流的逃進日本憲兵司令部的醜事,所以也學著林耀庭的樣子歎了口氣:“唉!我這個也說來話長啊!”“小叔叔,跟醫生約好的換藥時間已經過了。”看出他這位小叔叔不想說,丁盛易解圍似的在丁秉朝耳邊小聲的提醒道,一副完全不認識林耀庭的樣子。丁盛易,丁秉朝,林耀庭似乎有點明白了:“小叔叔?老丁,這是……”“我侄子,剛從北邊老家過來。”丁秉朝拍了拍丁盛易扶著他胳膊的手:“盛易啊,這位是林處長。”丁盛易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林處長,林耀庭點點頭,又隨便跟他們叔侄寒暄了兩句才分頭而走。上了車,手受傷以了後給他充當司機的小李已經發動車子開出好遠了,林耀庭還扭頭看著剛蹦上最後一級台階的丁秉朝,眼神意味深長。這才叫自作孽不可活,姓丁的居然把個共黨的侄子弄到了身邊,林耀庭很有興趣看他最後會是怎麽個死法!丁盛易的確是被丁秉朝特意找來的。論輩分,丁盛易其實是丁秉朝不算遠房的親叔伯堂哥家的侄子,隻是丁秉朝很小就跟父親從北邊來到上海,加入了安清幫的堂口,跟老家那邊走動的很少。自從上次在脖子受傷之後,他就老覺得身邊沒個親近的人不行,思來想去還是自己家人可靠,可他又不像當初羨慕的丁主任那樣有親兄弟,所以隻好把主意打到了叔伯哥們身上。隨便往老家寫了封信,說在南京有好差事,家裏人若有日子艱難過不下去的,可以來南京討生活,他負責接待安頓。結果信發出後沒多久,堂兄弟沒來,丁秉朝這個小了他七、八歲的大侄子倒背著個小包袱找來了。看到丁盛易,他這個當小叔叔的還真是挺高興,總歸是自己家人,使喚著放心啊。而且小夥子一臉精明能幹的樣子,瞧著也賞心悅目。“盛易啊,在南京的生活還習慣麽?”雖然沒大幾歲,但畢竟是長了一輩,丁秉朝跟侄子說話老是帶了點老氣橫秋的口吻。“有小叔叔照應,什麽都給我最好的,萬事便宜,比老家還習慣呢!”丁盛易嘴甜,一口一個小叔叔把丁秉朝叫的心花怒放。“好孩子,懂事。”丁秉朝換好了藥,遣走了醫生坐在病床上休息一會。他是寧可忍著痛蹦來醫院,也不肯讓醫生到家裏去給他看病的。理由無他,怕家裏被人踩點熟悉後來人暗殺。他們這種殺人無數的劊子手,其實倒比誰都怕死。“最近這幾天我不在處裏,你要多上著點心知道麽?”丁秉朝靠在床頭提點著侄子。“我知道,小叔叔你放心吧!”丁盛易給丁秉朝把庫管放下來,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一抬頭:“長穀川少佐本來是想把穀口準尉暫時留在南京幫忙的,不過好像上海那邊說有重要的事要穀口去辦,把人叫回去了。”“那這正是個好機會,你在少佐麵前會來點事,她正用人之際,討了她的歡心,趕明兒小叔叔也好提拔你。”丁秉朝倒很是為這個侄子著想。哪知丁盛易搖了搖頭:“這位少佐好像不是個好相處的,她問穀口76號裏還有誰比較可靠,給她推薦一個。穀口給她推薦了一個姓吳的副總隊長,說是明天就到。”丁秉朝一聽就變了臉色,他都從上海躲到南京來了,怎麽還躲不開跟姓吳的一起共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