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冥羽捏著一把汗在窗前矗立著,直到聽見了一聲作為暗號的貓叫,他才放下心來。關了窗子重新上床躺下,蕭冥羽知道今晚自己可以睡個好覺了。曼婷母子已經順利的轉移到了郊外鄉下,這是他心上的頭等大事,如今送算安心了點。也許暫時他還無法取得曼婷的諒解,但無論如何,他都會盡力保護她們母子平安的。第五五章 一幕好戲二十多天後,蕭冥羽出院了。沒有另覓住處,他直接住到了亨通銀樓的經理室裏。商會原來的苟會長付出了一條腿的代價後著實被嚇破了膽子,再不敢為日本人辦事了,遂以行動不便為由辭去了商會會長職務,由新任的朱會長帶著幾個商會老板來探望槍傷初愈蕭冥羽。蕭冥羽在這些人眼中其實已經活成了笑話,喜歡上男人也就罷了,還喜歡的那麽死心塌地,結果怎麽樣?到底給自己換來一槍。那位林公子什麽人啊,當初在上海時花名就已經能傳到南京來了,如今借著舅舅的東風在參謀本部混得風生水起,新晉又剛升了處長。這樣一個人,怎麽可能認真喜歡誰呢?各位老板們中有開酒樓劇院的,都不好意思告訴蕭冥羽他住院的這些日子,林處長現在見天的摟著個十三四的男孩子出雙入對的吃飯看戲,樣子甭提多親密了。朱會長噓寒問暖了一番後,才表明這次探望之餘,還“順便”有件上麵安排的差事要宣布。蕭冥羽當然不會傻到真的分不清他來意目的的主次,因而就笑問有什麽需要自己做的。“皇軍有令,為了支援大東亞聖戰,讓商會的每位成員捐助十箱三到六英吋長的豬鬃。”“豬鬃?”日本人“三光”政策中是有搶光這一項的,但蕭冥羽真沒想到他們連豬毛都不放過,收這東西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雖然中國有句俗話叫“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但事實上,在蕭冥羽穿越來的那個時代,絕大多數人都吃過豬肉,但還真少有機會見到活豬,至少他就沒見過。這豬鬃能用來幹什麽,蕭冥羽還真是不了解。“對,豬鬃。”朱會長一拍自己的脖子,兩眼放光介紹:“就是豬脖子上到背上的毛。”拿自己比完豬後,朱會長才回味過來似乎哪裏不妥,尷尬的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蕭冥羽是個沉穩的人,自然不會把嘲諷掛在表麵,隻做沒留意他的舉動:“皇軍要這麽多豬鬃做什麽?”“這個就不大清楚了,總之皇軍說要,肯定是有用吧!”朱會長閃爍其詞,蕭冥羽也就聰明的不問了。正事說完,朱會長就帶著幾個商會元老告辭了,想必是要去下一家接著傳達皇軍讓捐豬鬃的命令。等人都走了,蕭冥羽一個人靜坐了會兒想了想,最後吩咐了一個店員到街角的那家理發店找個理發匠來給他剪剪頭發。他因為住在醫院行動多有不便才堅持要出院的,身體其實還算不得完全康複。落到日本人手裏又活著回來的同誌為防以叛變總是要經過一係列特別考驗的,但因為水蜜桃是知道內中情由的,所以蕭冥羽並沒有遭受到同誌的質疑,甚至為了配合他的工作,很快又在街角給他配了個新的理發店做聯絡站。“經理,您要找的理發師傅來了。”一名店員把個理發匠帶到樓上蕭冥羽的辦公室後,就恭敬的退了下去。“早上看到朱會長又帶著人凡是有買賣的都挨家進去轉悠了,有什麽新情況麽?”理發匠老劉熟練的拿出理發的家什,先給蕭冥羽洗起頭來。“說是日本人要商會成員每位捐豬鬃十箱,我找你來就是問問,這豬鬃有什麽用?”“原來又把主意打到豬鬃身上了。”老劉洗好後給蕭冥羽擦幹頭發,讓他在椅子上坐好:“這豬鬃啊,在武器製造大國那可是被視為重要戰略物資的,製造好的機槍大炮為了不受腐蝕,一定要為它們刷上油漆才行,這就要用上豬鬃做的刷子。我國一直是世界上豬鬃產量最大、質量最高的豬鬃出口國,美英等很多國家都跟咱們國家訂購豬鬃製作刷子用。”“原來是這樣。”蕭冥羽覺得又長了點見識。從前他家裏也偶爾做些軍火買賣,但隻是買賣,並不涉及生產製造,因而還真沒想到刷油漆這一層上。如果不是聽老劉今天這麽一說,他還真想不到豬身上的毛也會跟戰爭有關聯。“他們收購了豬鬃肯定是要從上海運走的,讓他們收吧,等運到碼頭上了船,一把火連船都給他們燒了。”老劉的主意也是蕭冥羽的打算,這東西不像金條,質量大體積小,裝幾箱子不起眼。豬鬃估計用不了多少幾公斤就得一箱子了,雖然各國都需要,但從南京明顯不可能運幾車皮的豬鬃去重慶。不能為我所用的,當然就隻能毀掉了。理完發,蕭冥羽怕脖子上留有頭發茬不舒服,加之六月底的天氣又很熱,就準備去洗個澡。但亨通銀樓的經理休息室條件簡陋沒有浴缸,最後選擇去了就近的一家名為“溫泉風呂屋”日本浴池。這家沐浴用水據說是從中山門外的湯山溫泉弄來的,其實究竟是不是,誰也不知道。因為是日本人的店,中國百姓不常來,所以這家店客源寥寥。但卻跟蕭冥羽那家一直賠錢的銀樓一樣,始終頑強的開著,基於這點使蕭冥羽覺得這裏很有可能也是日本人設下的一個情報站,因此這也是他今天特意過來看看的原因。溝通上無障礙,蕭冥羽很快被穿著和服的女店員帶進了一個有單人沐浴池子的小間,左右兩邊竹簾做壁用以圍擋,不過竹簾到底有縫隙,所有有心要看旁邊浴池的情形還是可以看得七七八八的。幸而現在兩邊都沒有人,而且池水也很幹淨,蕭冥羽倒是很滿意。店員放下浴衣、木屐、毛巾、香皂等物品就鞠著躬倒著退了出去,幫蕭冥羽從外麵放下了竹簾子。因為是單間,也就不分什麽更衣室了,大約四尺寬六尺長的池子邊上有個衣帽架和尺把寬的長凳,蕭冥羽坐在上麵把衣服給脫了。他胸口的槍傷雖然已經不怕水了,但久泡始終不好,下水後就拿毛巾墊在了頸下,倚靠在池邊半坐著,盡量把那處傷口露出水麵。說實話,這處左乳上方的傷口現在的模樣讓蕭冥羽有點自卑了,猙獰的讓他自己看著都覺得厭惡,不知道林耀庭看到後會不會嫌棄……蕭冥羽這邊“顧影自憐”,胡思亂想著如果沒有穿越可以去做個整形的功夫,隔壁的浴池裏也來了客人。女店員同樣的流程服務完,那人也開始脫衣服入浴。中間隔著的不過是一道竹簾,透過縫隙完全可以看見那人形體的大致輪廓。蕭冥羽因為愛男人的緣故,所以很避諱的掃了一眼就把視線轉回來了。不過隻掃了這一眼,他已經看出那男人腿有殘疾,行動不便。這個社會四肢健全的人討生活都不容易,何況是殘疾人了。蕭冥羽剛生出點惻隱,忽而又想到這裏是日本人開的浴池,價格要比普通老百姓愛去的混堂子貴出許多,能來這裏洗浴的大抵也不會是尋常百姓,隨即把那點惻隱給收回去了。那人肯定也能注意到蕭冥羽在這邊泡著,不過互不認識,也就都沒在意對方,兩人相安無事各泡各的。就在蕭冥羽差不多想要起來的時候,旁邊的浴池裏突然進去個人。聽到那人沒說話先“嘿嘿”笑了兩聲,蕭冥羽莫名覺得有點耳熟,因而暫停了起身的動作。“吳隊長,你來幹什麽?”那邊泡澡的人一開口,聲音竟然更熟悉,蕭冥羽立刻聽出腿有殘疾的那位原來是丁秉朝!想必林耀庭打在他腿上的那一槍傷了筋骨,給他留了點紀念。一想起他,連帶著把他口中的吳隊長也想了起來,應該就是在76號跟丁秉朝作對的那位警察總隊副總隊長吧,還算曾幫助過自己。這兩人可是公認的對頭,沒事少見往一塊湊,蕭冥羽抱著探究的心情沒急著起身。那邊吳隊長進來就蹲在了池子邊上,居高臨下的瞧著丁秉朝一個勁不懷好意的冷笑。“姓吳的你他媽的到底想幹嘛?”丁秉朝直了直身子好像想從水裏站起來,但被吳隊長壓著肩膀又給按了下去。“幹什麽?”吳隊長冷笑著開口:“幹你跟男人在一起最喜歡幹的事啊!”吳隊長是說真的,他自從跟丁秉朝結下梁子後,一直沒想到有什麽行之有效的辦法可以出一口惡氣。自從丁秉朝脖子給人劃了一刀被他知道了那刀的根源同他貪戀男色有關,就意外生出了這個心思。“瘋子!”丁秉朝罵道。吳隊長家姨太太多的手指加腳趾都數不過來,丁秉朝隻當他這話是羞辱。哪成想吳隊長長臂一伸,抓著胳膊就把他從水裏給撈了出來。丁秉朝腿傷未曾痊愈,站立不穩直接就跌吳隊長懷裏了。“你他媽的來真的?”丁秉朝沒以為他真會撕破臉,怎麽說兩個人不久前才一塊破了上海那個照相館的軍統情報站,抓了柳老板和幾個軍統特工。雖然最後柳老板是至死也沒吐一個字,導致他們的線索斷了,但破獲個情報站怎麽也算是大功一件,是他變相給了吳隊長那次機會立功的。雖沒指望就此能一笑泯恩仇了,可無論如何大家同袍一場,怎麽能做到這麽混蛋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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