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一個留著標準日本胡的中年男人穿著件寬鬆的睡袍坐在沙發上,腳上蹬著木屐。有女士在場的情況下,這樣的穿著顯然是不夠體麵的,即使對方是級別小很多的下屬。但賈醫生隨即注意到他刻意大大分開的雙腿,心中了然他的隱疾怕是已經到了不方便穿褲裝的地步。藥醫生畢竟為這位近藤幸三郎治療過一段日子了,兩人相對較為熟悉,是以先上前躬身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麽。近藤聽後點了點頭,就對著賈醫生用西班牙語問現在要做什麽。綾子在場,賈醫生實在不大願意開口說話,因為聲音未必比容貌好掩飾。可不得已,他還是刻意壓低嗓音簡單說了句:“檢查。”醫生看病做檢查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綾子雖然沒有聽懂,但她也想象得出。所以沒等近藤吩咐,先躬身說道:“將軍,我就在外麵,隨時聽候您的吩咐。”賈醫生作勢剛要檢查,近藤卻突然要求扮成護士的禿鷲也出去。賈醫生暗暗蹙了下眉,禿鷲隻得把藥箱放下,將檢查的用具準備齊全後就先出去了,房間內此刻隻剩下藥醫生和偽裝成賈醫生的蕭冥羽。知道這次來的目的是殺人,藥醫生看著閑雜人等一離開,已經開始有些要哆嗦了。蕭冥羽一個眼神過去,讓他站到沙發後麵去,不要哆嗦的被近藤幸三郎看出來。隻有一個晚上的時間來學習怎麽做醫生,因而蕭冥羽的動作實在說不上如何的熟練。拿出禿鷲已經給他準備好的醫用白手套戴上,蕭冥羽示意近藤幸三郎掀開浴袍的下擺讓他看看患處。身為帝國的將軍,因為這種病症而拖延上任的期限,近藤是既惱火又羞愧的。榮字第1644部隊是秘密研究細菌戰武器的,為了確保消息不外露,不能隨便讓人進去,所以近藤才在這裏秘密養病。這種羞於啟齒的症狀讓近藤掀起衣擺後把臉轉向了一邊,帝國軍人深深以讓醫生擺弄研究他那個部位為恥。他轉過臉去剛剛好,蕭冥羽即使戴著手套,也很不願意碰觸他那個紅腫發炎還散發著異味的東西。象征性的隨便看了看,蕭冥羽假意和藥醫生討論起病情來。近藤幸三郎幾乎是不會中文的,所以看著兩位醫生嘀嘀咕咕地說了半天,他也沒明白什麽意思。最後蕭冥羽拿出了那瓶曾在外麵被吳隊長拿起來看過的小藥瓶,說這是治療這種病症的新藥,要為近藤幸三郎注射。這段時間近藤是沒少打針吃藥,可病情總是反複,似乎沒有什麽法子徹底除根一樣,因而對這種治療已經顯出了點不耐煩來,語調冷淡地說要打就快打。“那現在可以請護士小姐來為您注射了。”蕭冥羽解釋自己注射的水平有限。其實關鍵是他必須要把禿鷲叫進來,因為這種藥品注射入肌肉後會讓人產生三十秒左右的強烈痙攣,到時沒有人按住近藤是不行的。而擔心殺死近藤幸三郎會出不去的藥醫生已經抖得腿若篩糠,蕭冥羽是一點都指望不上他了。“那就叫護士小姐進來吧!”近藤幸三郎半伏在了一側沙發扶手上,露出了要被注射的臀部。禿鷲進來後鎮定的按照蕭冥羽的吩咐做事,熟練地打破藥瓶,拿針管吸出藥液,推出管裏的空氣,用酒精棉給近藤要注射的部位消了毒。一氣嗬成的動作後,她對蕭冥羽使了個眼色,後者不動聲色的站在了近藤幸三郎靠著的沙發扶手旁邊。就在禿鷲一針紮下的同時,蕭冥羽出手死死地掩住了近藤的嘴巴並用身體壓住了他的上半身。一下將藥液推進這個日本細菌戰專家的身體裏以後,禿鷲也立刻丟開針管按住他的雙腿。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近藤張大了雙眼,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而後身體劇烈的痙攣起來。一邊的藥醫生已經完全看傻了,哆嗦著就坐在了地上。前後不到一分鍾的功夫,近藤就徹底不動了。蕭冥羽慢慢放開掩住他口的手,按在了他頸側的動脈上,確定脈搏的確是不跳了,這才對禿鷲點點頭。禿鷲會意,立刻飛快收拾好藥箱,一把拉起了嚇呆的藥醫生:“你給我正常一點!前麵帶路。“是是是!”藥醫生連連稱是,把頭點得如雞吃碎米,但兩條腿軟得堪比煮過火的麵條。“想活著出去你就給我像個男人點,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裏!”禿鷲在他耳邊低聲的警告。這不是危言聳聽,他們的確是製裁了這個大細菌戰專家,但這僅僅隻是成功了一半,現在能不能平安出去才是關鍵!藥醫生自然也懂得這裏麵的利害關係,拿出手帕擦了把冷汗,才總算是把慌張的神色給定了下來。禿鷲先打開門出去,對站在樓梯口的綾子和兩個特務解釋說裏麵在給病人上藥。那個部位上藥綾子自然是不方便進去看的,就繼續安靜的守在門口。過了一分多種,藥醫生和蕭冥羽也出來了,說病人剛上完藥,需要晾上五六分鍾才能穿好衣服。藥醫生遵照近藤吩咐似的回身對房間裏點頭說了句明天老時間來,才小心翼翼的幫著反鎖上了房門。房間裏,近藤幸三郎大張著恐怖的雙眼躺在沙發上,四肢僵硬的繃著,死狀恐怖。三個人若無其事的從綾子麵前下了樓,兩位醫生邊走邊說,像是討論病情,分析著某種治療方案。綾子站在樓梯口向下望去,剛好跟已經走到小樓門口轉頭向上瞥了一眼的蕭冥羽對上了視線。這是綾子今天第一次正視這位賈醫生的眼睛,雖然隔著厚厚的眼鏡片,卻讓她突然覺得似乎有點眼熟。沒來由的生出一種不安,綾子立刻讓兩名特務去敲近藤幸三郎的房門,就算她不方便進去看,但都是男人看看總沒什麽關係吧?特務去敲門的同時,蕭冥羽等三人已經疾走如飛般穿過了院子,通過了日本憲兵把守的第二道小院門。然而就在他們剛剛過去後,小樓上傳出綾子聲嘶力竭的一聲大喝:“抓住他們!一個也不許放走!”呼啦啦小樓裏衝出了十幾個日本便衣特務和憲兵,立刻拿著槍就追了出來,而就在他們身後的那兩個看門的日本憲兵也端起了槍要向他們瞄準。禿鷲走在最後,回手就把藥箱給扔了過去,狠狠砸中了其中一個憲兵。那個憲兵一倒,剛好撞在了後麵一個的身上,兩人把窄小的浴池過道給堵死了。“快跑!”推了一把已經有些嚇傻的藥醫生,蕭冥羽轉而殿後,三個人在狹長的過道裏拔腿飛奔起來。與此同時,浴池門口的吳隊長也聽到了後麵鬧哄哄的聲音,正不知道出了什麽回事,握著王八盒子帶著手下兄弟想過啦瞧瞧的功夫,就和衝出來的三個人迎麵撞上了。“哎呦喂!”意識到這是出事了,吳隊長先來了三個感歎詞,抬手就要放槍。哪知禿鷲一個漂亮的飛踢,吳隊長手裏的那把槍就脫手飛了出去。就在大家都不由自主的用目光追隨那把飛出去的手槍要掉在哪裏的時候,蕭冥羽搶步上前三指鎖喉,反臂一圈,把吳隊長做人質擋在漢奸特務們的槍口前。抬手從盤著頭的禿鷲的發中摘下一根隱藏在裏麵的發釵,蕭冥羽把磨尖的釵頭對準了吳隊長的動脈要害。“讓你的人快讓開!這上麵是塗過劇毒的,碰破一點皮你都沒得救。”蕭冥羽邊出言恫嚇著邊將吳隊長做擋箭牌一路向前推進,腳下不肯有絲毫減速。知道後麵有日本人的追兵,吳隊長根本不敢說放他們出去的這種話,可又真的不想死。好在這些兄弟都是跟著他出生入死許多年的亡命之徒,哥們義氣總還是有點的,加之事發突然來不及反應,最終誰也沒為了攔人,真開槍往他身上招呼。就這樣,三個人在被攔路包圍的狀態中,還是僥幸衝出了日本浴池。燈影開著那輛載他們來的汽車一直停在街邊沒有熄火,此刻看到他們出來,就立刻加大油門按著喇叭衝了過來。特務們見身後高速開來一輛汽車,怕死的紛紛躲閃,剛好給三個人讓出了位置。禿鷲和藥醫生趕快先鑽進了車裏,蕭冥羽攬著吳隊長也倒退到了車邊。他一條腿邁到車上後才猛力把人往前一推,隨即鑽進了車裏關上了車門。車門未及關好,綾子也帶著人追出來了,燈影一腳油門車子全速躥了出去。頓時乒乒乓乓的槍聲由後麵傳來,後擋風玻璃就被打碎了。坐在後排的蕭冥羽和禿鷲都抱頭俯下了身子,燈影拐過一個彎後,才暫時擺脫了手槍的射程。就在幾個人剛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禿鷲抬左手按住了右肩膀:“我中槍了。”蕭冥羽伸頭一看,果然是有一發子彈從碎掉的後擋風玻璃射入了禿鷲的右肩頭。“子彈留在裏麵了,必須要先取出子彈處理傷口。”蕭冥羽看後說道。隻是發生這樣計劃之外的變故,車子怕是不能按原計劃直接駛去火車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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