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拉斯的dc-3,有把握麽?”林耀庭目光充滿鼓勵地盯著對方。“dc-3?”史密斯興奮地提高了音量:“這個沒問題,我試駕過,有把握。”dc-3的軍用型就是大名鼎鼎的c-47運輸機,太平洋戰爭爆發後,在盟軍為中國運送物資的駝峰航線上立下了汗馬功勞。“那太好了!”林耀庭由衷感到慶幸。“不過……”史密斯猶豫一下:“我還需要一個副駕駛。”“這個應該不成問題,對吧建偉?”林耀庭笑著看向邢建偉,眼神不無奸詐。後者這才發現自己早就被算計進去了!但此時此刻他還能說什麽?邢建偉無奈攤手:“那就是試試看吧!”看來他把自己曾在日本關東軍航空軍團裏做過短期學習的事情告訴林耀庭的做法可能不怎麽明智。“林先生,你們在說什麽?”小沈悅看到兩個人的表情突然輕鬆了些,立刻好奇地問道。林耀庭沒急著解釋,而是反問沈悅:“沈悅,如果我讓你去壞人那裏拿一樣東西,你敢麽?”“敢!”沈悅拍著胸脯就站了起來,他早就因為當初蕭冥羽沒有帶他一起去參加誘殺綾子的行動而耿耿於懷。“沈先生,您同意麽?”為了避人耳目,這件事隻有讓沈悅這樣的的小孩子去才合適。林耀庭又抬眼看向沈先生,征求孩子家長的意見。“隻要您覺得他可以幫得上忙,就讓他去吧!”沈先生對自己兒子的機靈還是很看好的。“好!”林耀庭叫過沈悅,摘下了中指上的一枚祖母綠的寶石戒指交給了他:“沈悅,你拿著這個到金陵大學鼓樓醫院找我舅舅,問他要寨頭村東西的鑰匙。”看沈悅將東西小心翼翼地放好,林耀庭又詳細地囑咐了一遍他如何裝作給病人送花的小夥計,見到偽軍盤問如何應答之類的話。“如果沈悅能夠順利拿回來東西,我有一個想法,也許可以試一下。”林耀庭環視了一下密室裏這些人:“不過這個方法比較冒險,我沒有萬全的把握。”“林先生,事到如今,誰也沒有萬全的把握,您有主意,自然要試試了,你就說說吧!”白伯年紀最大,在這些人裏麵,就屬他算是已經活到了死了也值得的年紀。之所以這麽著急,完全是為了這群年輕人,更重要的是為了他們家的少爺擔心。對白伯安撫地微笑了一下,林耀庭講出了自己的計劃。第七二章 喬裝出城幾天後的一個傍晚,南京雖然解除了戒嚴,卻依然是寬進嚴出。兩輛驢車拉了兩口質地粗劣的薄皮棺材慢吞吞地走到了中山門前,有老有少幾個披麻戴孝的人伴在驢車左右。“籲籲!”拉住韁繩,車老板兒吆喝住牲口,點頭哈腰的迎上去跟守城的偽軍套近乎:“老總,辛苦辛苦,抽根煙。”難為沈先生當年也是富甲一方的貴人,如今卻要對一幫兵痞子殷勤獻媚。斜楞著膀子挎著槍的幾個守門偽軍一一接了煙,又讓沈先生伺候著點上。小班長模樣的一個頭頭抓下帽子扇了扇風,才不大耐煩看開了口:“家裏誰死了?怎麽還一下子死了兩口人?還有怎麽這麽晚才出殯啊?”“回老總的話,是一個本家姑太太過世了,本來就死一個的,昨天來奔喪的表外甥非要看看姑太太的遺容,趴身上哭了兩聲,沒想到當晚也不行了。忙請了個大夫來給瞧瞧,結果說是叫什麽……傳染病,讓趕快拉出去埋了,不然一家子都得死絕了。可當時表外甥還沒咽氣,怎麽也不能把活人裝棺材不是?折騰了一天,到底沒熬過去,大家看這病確實邪乎,天氣又熱,不敢再在家裏停屍,這才這麽晚出城去埋的。”聽說是得了傳染病,小班長忙把嘴裏的煙卷給吐了出來,衝沈先生揮著手往後退了兩步:“站遠點站遠點!”“哎哎!”沈先生答應著也躬身往後退了兩步:“那老總,您看,我們這就過去了,不然天太黑了怕找錯了祖墳。”“最近這城裏出事了,上麵讓嚴查呢,這得開棺檢查。”小班長原則性很強地說。“是是是,這個我們想到了,棺材都還沒釘呢,就等著讓老總們先檢查。”沈先生毫不含糊的讓後麵把驢車趕近點:“那辛苦老總過來看看吧!”知道了人是得傳染病死的,小班長哪肯親自上去?伸腿踢了旁邊偽軍一腳:“老疙瘩,你過去看看。”“我……我……”這活誰都不願意幹,老疙瘩“我”了半天一捂肚子:“班長,我要屙屎,讓二子去吧!”老疙瘩說完抱著肚子跑了。“你他媽的!”小班長對著老疙瘩的背影罵了一句,又點手叫過了對麵一個年紀小點的半大孩子:“二子,你去看看。”半大孩子肯定玩不過這幫老兵油子,隻好不情不願地走了過去。沈先生和白伯已經分別將兩口棺材的蓋子都打開了,就等那半大孩子過來看呢!慢吞吞地走去過,二子身量還未長足,剛踮起腳來往裏麵一瞧的功夫,小沈悅突然舉著個引魂幡咳咳咳的咳嗽了起來,嚇得二子忙遠遠地往旁邊一跳,生怕被傳染上一樣,根本沒敢細看。“班長,沒可疑。”對著小班長喊了一聲,其實二子什麽都沒看到,那棺材裏麵的人臉上還蒙著白單子呢!別說死人什麽模樣了,他連是男是女沒看清。“老總,那您看……”沈先生忙又兩三步到了小班長身邊,從兜裏掏出了一卷子鈔票塞到了他的軍裝口袋裏:“您看這天馬上就要黑了,搞不好今兒還有雨,我們是不是可以……”見了錢,小班長臉上的顏色立刻好看了許多:“走吧走吧,這人死了還是早點入土為安的好。”“是是,謝老總體諒了。”沈先生頻頻鞠躬道謝,招呼著沒有奏喪樂的小型出殯隊伍匆匆忙忙地出了中山門。披麻戴孝的隊伍又走出了將近三裏地,天色已經很朦朧了。看到路邊有片稀稀疏疏的小樹林,穿著重孝的蕭冥羽對沈先生和白伯使了個眼色,兩人把趕著的驢車停了下來。打開棺材蓋子,史密斯委屈的在狹小的空間裏縮了這麽久,急不可耐的自己先跳了出來。但把他裝進棺材扮死人實在也是無奈之舉,誰就叫他西方人的麵孔在一群中國人之間那麽太突兀呢。林耀庭被蕭冥羽和白玉樓攙扶著弄出了棺材,邢建偉忙和史密斯搭手把兩口薄皮棺材都搬進了樹林裏丟下,其他人也忙把滿身的孝袍子孝帽子脫下來塞進了棺材裏。沈太太手腳麻利的將原本墊在棺材底的一床鋪蓋整齊地鋪在驢車上,林耀庭又被扶著躺在上麵。幾分鍾的功夫,送殯隊伍不見了,轉而變成了載著病人投親去的尋常人家。沈先生全家加上白伯、邢建偉坐在前麵一輛驢車上,蕭冥羽、林耀庭和玉樓他們那對兒坐在後麵這麵的車上。蕭冥羽從沒想過,這輩子自己還能有機會趕驢車。林耀庭的被子下麵蓋著幾把用來防身的武器,再加上還有個美國人,他們這一行人依然非常危險。所仰仗的,也不過是天色已晚,周圍又都荒僻無人罷了。驢子的速度實在有限,蕭冥羽此刻無比懷念紅棗和黑珍珠,隻可惜那兩匹阿拉伯血統的優良戰馬已經被21號給牽走了。“學長,要喝水麽?”白玉樓把手裏水壺往林耀庭眼前遞了遞。“謝謝,我不渴。”林耀庭拒絕後,白玉樓又把水壺遞給了同樣在棺材裏悶了半天的史密斯。“學長,你舅舅怎麽會有一架飛機?”白玉樓對此事一直覺得很好奇,尤其沈悅真的去梁鳴士那裏拿回了飛機鑰匙之後。林耀庭牽強地笑笑:“為自己留條後路吧!”像他舅舅那種身份,知道如果日本一旦戰敗,中國必定沒他呆得地方。所以早在新政府沒有成立前趁著亂糟糟沒人管時,就先秘密私購了一架飛機,偷龍轉鳳的停放在了當年南京保衛戰時在戰火中毀於一旦的寨頭村。那裏殘垣斷壁的早已無人居住,但當年在那村子旁邊的一個國軍新兵訓練基地卻相對較好的保留了下來。梁鳴士的飛機就停在訓練基地一個破破爛爛的大倉庫裏,這事也隻有林耀庭這個當侄子的和梁培養的兩個飛機駕駛員知道,連他舅母都不曉得。林耀庭知道這飛機是梁鳴士大半身家換來的,也是萬一日本人落敗後他最後的希望,能這麽輕易就給了自己,可見說到底還是把自己當外甥的。原本沒有人會駕駛飛機,所以林耀庭的主意也從沒打到過這架飛機上,沒想到從天而降了個史密斯,雖然關上了蕭冥羽救他離開南京的那扇門,卻意外打開了可以直達重慶的這扇窗。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林耀庭也覺得自己這樣都能大難不死,其實也能算是有福之人了。當然更大的福氣,來自他愛對了人。前麵的驢車突然停下了,蕭冥羽也按照白伯教的趕車技巧“籲”的一聲喝停了他們這頭大叫驢,抬頭向走過來的沈先生不解地問道:“怎麽了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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