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思走過去,看了那正低聲抽泣的小小女嬰一眼,目光都柔成了一灘水,“哎喲,還是個哭包,公子給她取名了嗎?她叫什麽名字?”“火汐。”對方答道。慎思愣了愣,這不是羽鴻意起名的風格啊。“六皇子殿下,”那奶媽又低聲道,“你去勸勸羽公子吧,這個孩子很喜歡他,見不到他才哭的。”“是嗎?”慎思也有些驚訝,“公子應該不會的啊……”邊說著,他邊用指尖逗弄著這個孩子,一下子將繈褓蓋在她額頭上的部分給碰到了一邊。頓時,一個華麗的花紋從她的額頭露出。層層疊疊,像綻放的蓮花。慎思仔細一看,臉色頓時變了。“這是這個孩子的胎記,真的十分漂亮。”奶媽渾然不覺,還在那笑道,“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特殊的女孩兒,長大一定是個美人。”慎思聞言沒有回話,神情有些凝重。他知道這不是胎記,因為同樣的花紋,他曾在另一個人額頭上見過——花女水笙。這是花女的印記。慎思深吸了一口氣,一下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有關水笙的事情,羽鴻意並沒有特意與他說過,卻也沒有特意隱瞞過他。大體的來龍去脈,慎思是猜得到的。他將視線從火汐身上移開,懷著複雜的心情,推開了羽鴻意的房門。羽鴻意正坐在床上,整個人縮在被子裏,看起來精神十分萎靡。而在床邊的一張小桌上,擺著一件東西。是一小截竹筒。竹筒原本被蠟封了口,此時封蠟卻已經被去除,露出了裏麵裝著的東西。那是兩片枯黑蜷縮的花瓣。“小子,你還記得嗎?”羽鴻意苦笑著道,“你原來的那位公子,一直帶著一個從不離身的香囊。你想勸他將香囊丟掉,反而還與他起了齟齬。後來我打開那香囊,去掉了其中有問題的內容。剩下的,就是這兩片了。”慎思看著那兩片花瓣,歎了口氣,“那個時候……我不明白這是什麽……”“我也不明白。”羽鴻意道,“但現在我終於確信了。這是花女,是他的家人。”此話過後,兩人都是一陣沉默。好半晌,羽鴻意又深吸了一口氣,“可是我還是不明白,守山人明明白白告訴過我,隻有花女才能生出花女,為什麽我卻能生得出火汐?”慎思搖了搖頭,“但在此之前,還有一個問題更加重要。”“是啊。”羽鴻意扯著嘴角,自嘲笑道,“西澤,北明,東慶,南丹……我的孩子,究竟是哪一國的聖女?”第95章 火汐究竟是哪一國的聖女?這個問題從羽鴻意口中提出來,他卻仍舊低垂著目光,隻是木然地看著眼前一小塊地方,仿佛根本不打算探究這個問題。這或許是因為他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慎思倒是抬起頭,往南邊看了一眼,神色複雜。“果然,你也是這麽覺得的嗎?”羽鴻意苦笑道,“南丹。”“南丹的可能性很大,但未必就真的是南丹。”慎思搖了搖頭,“或許是東慶或者西澤的。”“得了吧,你不用這麽安慰我。”羽鴻意說著也抬起頭。他透過窗戶,剛好能看到南邊那邊山林,“那片山林,隔在南丹和東慶之間的,叫什麽林來著?”“木火林。”“是啊,就和隔在西澤北明之間的叫金水林,隔在北明東慶之間的叫木水林一樣。”羽鴻意看似十分平靜地道,“你們管西邊叫金,北邊叫水,東邊叫木,而火……自然便是南邊了。”慎思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什麽,卻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好半晌,這小子才道,“這又能證明什麽?火汐隻不過是一個名字而已,還是你取的名字。”“不是我取的。”羽鴻意卻道。慎思一愣。“我根本沒想過火汐這兩個字,從來都沒有。”羽鴻意苦笑。隻是在碰觸到那個孩子的一瞬間,火汐二字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腦中。仿佛這就是那個孩子命中注定的名字。慎思終於徹底無話可說。在聽到這一席話的瞬間,他的心都冷了。除去火汐這個名字,還有羽鴻意一靠近南丹就早產的征兆,全都指向了那個事實。更何況在通常的情況下,隻有花女可以生出花女。除去早已沒有花女的南丹之外,再沒有別的可能來解釋為何羽鴻意能生出火汐了。但這個事實是如此地讓人難以接受。那個孩子才剛剛出生啊,多麽可愛的一個女娃兒,軟軟小小的一團,隻叫人想要捧在手心中好好寵愛,卻偏偏已經注定了這樣的命運。一想到這裏,慎思就手腳發冷。更別提千辛萬苦才將這個孩子給生下來的羽鴻意了。“怎麽辦?”羽鴻意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往被子裏又縮了一些,“我不能讓我的孩子成為犧牲品,可是南丹已經這樣了。沒有花女,沒有皇族,就連子民都沒了,隻是一個生靈塗炭的凶獸的樂園。究竟還有什麽辦法,能叫她從這樣的宿命中擺脫出去?”他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一件事。那個時候水笙還活著,還坐在他的身旁,還是個滿是任性傲慢的姑娘。那個姑娘曾經問他,是否相信宿命。那時他是如何回答的?“我曾經不知道何謂宿命。”羽鴻意自嘲地笑了一聲。身旁慎思猛地伸出手,一把將羽鴻意撈過去,攬在懷裏,用力地摟著。羽鴻意一愣深間,就覺得這小子將手掌放在了他的腦袋上,還用力地揉了揉。“公子,沒事的,會有辦法的。”慎思邊揉邊道,“一定會有辦法的。”羽鴻意不禁笑了笑,“你小子啊,長大了啊,竟然摸我的頭啊?”慎思一僵,尷尬地沉默了片刻,然後默默將手掌往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