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羽鴻意歎了口氣,態度不由得又軟化兩分。此人確實不傻,也確實有心保護那個孩子。沉默了片刻之後,羽鴻意卻道,“慎思比你更能夠保護那個孩子。”關陽侯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了。“當然,如果隻因為這個,就說火汐是他的孩子,對他並不公平。”羽鴻意又道,“但不知道何時起,大家都覺得他就是火汐真正的父親,他自己也是如此自認的。如今若是突然說那不是他的孩子了,才是真正對他不公平。最起碼,我需要在下次和他見麵時,詢問他的意見。”隨著這段敘述,關陽侯的臉色忽明忽暗,心情千回百轉。好半晌,他才略顯委屈的問了一句,“你就不在乎這對我公不公平嗎?”“嗯。”羽鴻意直接便點了點頭,“我不在乎。”關陽侯摸了摸胸口,哇涼哇涼的,“當年我們在一起的那些年,你難道全都忘了?那時我們……”“不用說了。”羽鴻意搖頭道,“與我無關。”“……你竟是如此喜新厭舊之人。”“這話還輪不到你來說我。”羽鴻意冷笑了一聲,又歎了口氣,認真告訴他道,“更何況,這與新舊無關。你也不用這麽委屈,你所認識的那個羽公子從來沒有什麽新人,從來沒有機會展開什麽新的感情。他早就死了。”關陽侯剛想駁斥這胡言亂語,一眼看到羽鴻意那坦蕩的神情,便又突然打了個哆嗦,變得驚疑不定起來。“所以我覺得你特別可笑,真的。”羽鴻意道,“他死了,早在當初我借用他的身體,逃離你那侯府之前,他就已經死了。或許你們當初確實有過柔情蜜意的時光,也或許你現在是真的後悔了,真的想要將他挽回,但你真的看不出來嗎?我和他不一樣,我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你的一切挽回,都已經太晚了。”關陽侯驚疑不定地看了他半晌,而後笑了兩聲,“你在開什麽玩笑?什麽死了活了的,你不就是原來的你嗎?我當然看得出來,雖然你的變化確實很大,但你骨子裏還是你啊。”羽鴻意動了動眼眸,心中失望至極。此時此刻,他真為原主不值。“鴻意,你不就是想打發我走嗎?我知道你不信我的真心,沒關係,我會慢慢證明給你看。”關陽侯道,“但在此之前……南丹聖女確實是我的女兒,對嗎?”羽鴻意搖了搖頭,“她和你沒關係,我不可能讓她認你。”“沒關係,我知道就行了,別的我不在乎。”關陽侯咧開嘴,竟笑得有幾分爽朗,“你能暗示我這個事實,我就很高興了。而既然她是我的女兒,我這裏也有一件事,不得不告訴你。”“哦?”“陛下——我是說西澤王——最近的舉動特別奇怪。”關陽侯的神情認真起來,“我不知道具體怎麽回事。他原本十分信重我,但自從上次我從南疆回去,就總覺得他在瞞著我一些事情。”“具體說說。”羽鴻意的臉色也變得凝重。“首先他對南丹聖女的態度,實在太過急切了。”關陽侯道,“如你所說,她才剛出生,有什麽事是在她長大之後不好談的?現在談,他需要得罪整個北明,但如果放在以後談,他便隻需要說服她了。”孰難孰易,顯而易見。“陛下說這都是為了提前將南丹聖女保護起來,避免她出現任何意外。但她是你的女兒,你難道不會保護她嗎?無論怎麽想,陛下也不該逼你這麽緊。”羽鴻意思考片刻,點了點頭,“確實如此。”“其次,你是那樣提出要西澤讓出南疆之後。”關陽侯又道,“他是不是表現得十分憤怒,十分無賴,十分不得已而為之?但實際上,那天剛離開你們的視線,還沒來得及離開見明島,我就聽到了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神色十分輕鬆,一副計劃順利達成,心中大石落地的樣子。”如果關陽侯說的這些都是實話,那麽當時西澤王之所以立馬離開,便根本不是所謂的逃跑,完全是羽鴻意和慎思當初想錯了。西澤王之所以提前離開,隻是為了避免在他們麵前泄露出安心的神情,讓他們察覺出其真正的目的。“可西澤王究竟有什麽目的?”羽鴻意問,“以割下一片領土為代價,卸下鎮守南疆的責任?這難道是什麽值得精心設計的目的嗎?他自然不虧,卻也沒賺。”“你先聽我說完吧。”關陽侯搖了搖頭,“最後這件事,是我來這裏之前剛剛發生的。我本想要帶一些兵過來,卻被他一口拒絕。而且拒絕的理由是,那些兵他要用,西澤現在兵力不夠。”羽鴻意抬起了頭,神色驚訝。“西澤怎麽說也是我的國家,他怎麽說也是我效忠多年的陛下。若不是為了自己的女兒,這些話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說的。”關陽侯與羽鴻意對視著,一字一頓地問道,“如今的西澤,究竟還有哪裏需要用兵?”第104章 聽完關陽侯的敘述後,羽鴻意沉默了許久,腦中思緒不斷回轉。若在是赫貝爾大陸,他一聽這事,第一反應必然是西哲王想要對哪處發兵,侵略別國的領土。但此方世界是不同的。因為赤眼凶獸的緣故,皇族身上的壓力比其餘世界更大許多,往往傾盡全力才能管理好自己的領土,對其餘國家自然是毫無興趣的。在這裏,國家的兵力隻有兩個用處。要麽平定內亂,要麽對抗凶獸。就算現在北明與西澤稍有矛盾,羽鴻意也不認為西澤王會傻到派兵去攻打北明。那麽如果西澤王的目標是火汐呢?趁羽鴻意在這裏對抗南丹凶獸之時,派兵劫走火汐?這同樣也是極為愚蠢的。火汐如此年幼,就算劫掠過去,西澤王也根本無法在北明與東慶兩國的攻勢之下堅持到她長大成人。哪怕西澤王當真喪心病狂,根本不等火汐留下後代,直接孤注一擲地將還是嬰兒的她送去南丹聖山,也難以突破北明與東慶布在南疆的防線。但這隻是羽鴻意的推斷罷了。無論如何,這是個需要警惕的情況,這個險不能冒。“感謝你告訴我這些。”羽鴻意對關陽侯道,“這是十分有價值的情報,我會加強北明的防禦,不讓西澤有機可乘。”關陽侯點了點頭,見羽鴻意果然重視,便打算告辭。但在告辭之前,他卻又免不得問了一句,“可以讓我見見那個孩子嗎?”羽鴻意一時沒有回應,顯得有些猶豫。“算了,”關陽侯便又搖著頭笑道,“我知道你還在怨恨我。我會等著你原諒我的,等著你徹底敞開心扉,重新接納我的那一刻。哪怕你現在移情別戀,我也知道,你隻是想以這種方式讓我生氣罷了。”說罷他揮了揮手,終於轉身離去,那背影乍看上去還頗有些灑脫。羽鴻意卻隻覺得哭笑不得。如果說關陽侯對火汐的態度還讓他有些意外,關陽侯對原主的態度卻一如既往讓他覺得既可悲又可笑。這家夥,現在知道後悔,早些時候做什麽去了?更何況,這人到現在都沒有發現羽鴻意和原主的區別,原主在他心中又哪裏談得上真的被重視……所謂深情且渣,指的大概就是這種人吧。羽鴻意搖了搖頭。關陽侯此人暫且擺在一旁,關陽侯所說的事情確實值得他布下一些防備。當即羽鴻意就招來訊鳥,將西澤王的異動傳回了北明,叫那邊留守的百官們時刻留意,並指派可靠的武將隨時守護在火汐左右。所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哪怕西澤王此舉有千百種其他的解釋,他也得防著這不得不防的一種。冬日又更隆了。隨著天氣愈發寒冷,凶獸活動的痕跡也越來越少。它們大多數都已經縮入洞窟,甚至潛入地下,就連山林之中也難以尋到幾隻。哪怕偶爾遇到,其身形速度也比尋常時候遲緩許多,儼然一個練兵的活靶子。這是凶獸們的威脅最小的時候。趁此機會,羽鴻意帶隊深入南丹,走了不少原本走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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