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克雷斯幾乎不敢告訴他的公爵真相,但他也明白他瞞不過去, 大人很快就會發現的,盡快告訴公爵大人,讓事情盡早解決才是最好的選擇。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氣道:“大人,夫人失蹤了。”西時桉沒有說話。他最害怕的,預想中最糟糕的事情發生了。在他預料到自己將不得不離開帝都的時候,他就不自覺地開始給送給銀洛的東西上加一些定位魔法,比如空間戒指,比如那塊銀色腕表。腕表上的功能最為完備,除了定位和追蹤之外,還可以阻止銀洛使用長距離的大型空間魔法,如果銀洛使用了長途空間傳送,腕表上那個亞禁咒級別的反咒都可以使該次傳送無效,並且第一時間將這一消息傳送到他這裏。昨天在戰場上的時候,他突然收到了銀洛使用長途空間傳送,且該次傳送被中止失效了的消息。他立馬找了一個空隙探測銀洛的位置,顯示的結果是腕表的定位魔法已損壞,而空間戒指的定位依然在公爵府裏。這使得他稍稍鬆了一口氣,前線的形勢也不容許他再分心。如今前線的危機被暫時化解之後,西時桉第一時間就是回來詢問銀洛的消息,然而卻聽到了他最害怕的答案。他知道,如果是銀洛主動逃跑,那麽憑借銀色閃電團長的能力,他就不會再被他輕易找到。而現在,即使他想不顧一切去把他的聖玉蘭公爵夫人抓回來也不可能,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偏偏他現下還不得不處理更為棘手的戰事。於此同時,他還憂心著另一種情況。“克雷斯,繼續尋找夫人的下落,”西時桉道,“但是別大張旗鼓,注意不要讓太多人知道。”他擔心如果聲勢太大引人注意,銀洛的真實身份會因此曝光。那時候他不在帝都,沒有他護著,他擔心夫人會吃虧。如果是銀洛自己跑了,那麽至少,他應該會很好地照顧自己,他應該能繼續做他自由自在的海盜,他應該至少會一切都好。“等我回去,”聖玉蘭公爵最後給老管家下了指示,“我會盡快把南邊的事解決掉。”那之後克雷斯再沒能聯絡到他的公爵大人,也沒能再把帝都各方的最新消息告訴對方,每次接通通話的都是那位年輕的侍從官——聖玉蘭公爵親自率了一隊人馬潛入了叛軍腹地,直接去了據說賦予叛軍如此詭異力量的深淵之神的祭壇所在地。如西時桉所承諾的那樣,他在想盡一切辦法,用盡一切手段,盡快把南部的事解決掉。他的夫人在等他,他要把銀洛找回來。可是他忘了自己自始至終忘了告訴老管家一件事情。克雷斯也就想不到,那個被柯風家族秘密舉報並被抓起來,還未對外公開披露更多消息的惡名昭彰的海盜頭子會是自家帥氣可愛朝氣蓬勃的公爵夫人。如果他有意去打聽,憑借西時家族的力量當然能打聽到更多消息,但一來柯風家族刻意封鎖了相關消息,二來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把全幅心神都放在尋找自家公爵夫人一事上,對無關的事並不在意,所以也就錯過了一個得知真相的絕好時機。而彼時銀洛垂頭坐在監獄冰冷的青石地板上,手裏擺弄著一塊碎裂的銀色腕表。就是這個小東西,在關鍵時候阻止了他的離開。然後在他和帝國衛隊及柯風家族特意派來協助抓他的人起衝突的過程中,腕表替他抵抗了兩次嚴重的魔法攻擊,之後摔在地上摔碎了——他肩上挨了一刀才得到空隙把它撿回來,而也在他把碎掉的腕表撿回到手裏的刹那,柯風家族派出的四名高級大武者已經團團圍住了他。那四名大武者的後麵,站著的是四名已經準備好魔法的大魔法師。插翅難飛。他就這麽被抓進了帝國第一正義監獄裏——這裏關著的都是帝國的頂級通緝犯,已經各種犯下嚴重罪行或特別棘手的犯人,保密性和安全性都是第一流的,鮮少有人能從這裏逃出去。銀洛靜靜撫摸著手中碎裂的表盤,麵色平靜,隻是臉色略微有些蒼白,嘴唇已經幹裂起皮。監獄裏的生活,和在公爵府養尊處優的生活自然是無法比的。他也說不清楚在看見這塊表掉到地上的時候為什麽會不惜一切地下意識去撿,或許因為這是西時桉送他的最後一樣東西,或許因為這是他唯一保留下來的,對西時桉最後一點留戀和念想。可它現在已經被損壞了。銀洛把腕表握緊在手心裏,抬頭望向四麵封閉附魔的青石壁,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起西時桉說過的話——“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想走就走?”“你的身份如果暴露出去,你根本連光耀帝都都離開不了就會被抓住。所以別做夢了。”那些話和當初在銀色閃電號時大魔導師威脅他喝下魔藥時冰冷的臉重合交織在一起,讓他的頭尖銳的痛了起來。明明索菲他們都無數次提醒過他。明明自己心裏也很清楚。但臨到頭來,還是總是不由自主地就會對那個人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幻想著,他對他也是有情的,哪怕一點。一點就好了。作為光耀帝國看守最嚴密的監獄,第一正義監獄同時采用最先進的科技和最高級的魔法體係進行看守和防護。在這裏,一切通訊手段都被隔絕,任何魔法都無法使用,被監禁的人完全和外界失去了聯係。銀洛在剛被關押進來的時候就被迫摘掉了身上所有的東西,並換上了這裏統一的衣服。在他被關到這裏的第二天,有一個柯風家的人過來,說是小姐讓他來送些食物,同時銀洛拜托那個人幫他取來了這塊碎掉的手表。而被關進這裏六天以來,他得到的唯一完整消息是奕華馳托人送來的一封信——銀洛猜二馳一定是動用了自己所有可動用的力量才能把這封信送到他手中。信中說了設計這一切並主持把他抓進去的都是柯風家的人,但奕華馳認為銀洛完全是受的無妄之災,是被冤枉的,柯風家這麽做的目的就是利用他來對付自己,再借此對付大皇子。所以銀洛隻是其中一步棋,後麵一定還會有一係列針對大皇子一派的謀劃好的動作。最後奕華馳讓銀洛不要慌,他說大皇子怕他在關鍵時刻捅簍子出事,名為保護實為看押地把他關在了皇子府裏,一切對外界的行為都被禁止,所以之後一段時間可能不能再進行聯係了,但隻要他不死,他一定會用盡一切辦法保證銀洛沒事。銀洛看得又好笑又感動,一麵想著他被抓起來其實不冤枉,他做了那麽多年海盜,早設想過這一天的情景;一麵又不禁覺得大皇子在這個時候把奕華馳關起來實在是明智的選擇,他真怕奕華馳做出什麽事把自己搭進去,現在看來,至少大皇子一定是會努力保住自己的胞弟的。銀洛如今唯一煩躁的事就是他徹底失去了消息來源,完全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這樣在狹小的空間裏近乎幽閉的生活讓他難以冷靜下來,如果是心智不堅定的人,恐怕就此就會被逼瘋。幸好,這天傍晚的時候他終於收到了新的消息。青石牆之外傳來守衛沉悶失真的聲音:“後天上午,會在光耀正義鬱金香審判庭進行對你的審判。做好準備。”第62章 邀請此時, 西時桉正平靜地看著麵前的男人, 輕聲問道:“我再問一遍,這個東西是怎麽來的?”他此時穿著和西時家族軍製式統一的製服, 即使經過數天的激戰,已經連續三天沒有合過眼, 他的袖口領口依然一絲不苟。從離開銀色閃電後開始刻意留起的長發已經垂落到肩頭偏下的位置,被他隨意地束在腦後。這身裝扮使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名嚴苛而冷肅的帝國軍人, 而非刻板印象中體質孱弱的魔法師。相比之下, 他麵前被附魔鐵鏈牢牢束縛在木樁之上的男人就顯得極為淒慘狼狽了。誰是這場戰爭的勝者,一目了然。他身邊的將士都希望公爵大人趕緊回去休息, 由他們來處理之後的掃尾工作即可, 但是西時桉卻固執地留在這裏,一定要親自審問叛軍中的一名小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