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歲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氣鼓鼓地抱怨道:“他又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謝讓清是怕天道降下來的那七七四十九道天雷會把你嚇著了。”係統純屬看熱鬧不嫌事大,謝讓清刻意瞞著鶴歲的,它說得很是幹脆,“本來要渡劫的那個倒黴蛋就是你,人家別人十道天雷就夠了,你得足足降下七七四十九道,完了還不能成仙。謝讓清舍不得你疼一下,給你改了命。”係統怕鶴歲聽不懂,又補充道:“天道把謝讓清誤認成你,你現在趕過去,還能再見他一麵。”鶴歲有點懵,係統故意誇大其詞,催促他說:“你再磨蹭一會兒,沒準以後連謝讓清的一麵都見不上了。”鶴歲終於反應過來了,光著腳往外跑。而謝讓清那邊,一道又一道的天雷穿破虛空,照亮大半昏暗的天際,卻不過須臾。不知道過了多久,謝讓清皺著眉拭去唇邊的血跡,再承下最後一道雷劫,他便可以舍去這凡胎,代替鶴歲消失於三界,不留灰燼。謝讓清本就做此打算,隻是他漫不經心的一瞥,倏然對上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瞳。跑過來的鶴歲揉了揉眼睛,他隔得老遠就看見謝讓清被天雷擊中了好幾下。鶴歲吸著鼻子說:“你什麽也不告訴我。”他剛才跑得太急,一整張小臉都是紅撲撲的。鶴歲說完這句話就連忙抿住了嘴巴,他生怕眼淚會掉下來,可是即使這樣,無論是發紅的鼻尖兒還是濕漉漉的眼瞳,都讓鶴歲看起來是一副泫然欲泣、要哭不哭的小可憐模樣。“不要哭。”謝讓清正欲開口哄人,又是一道天雷向他擊來。鶴歲指責歸指責,他看見這道天雷以後還是下意識地撲向謝讓清,想為他擋住,但是鶴歲的動作終究慢了一步。尋常渡劫隻有十道天雷,可是這樣都有不少人受不住,更別提這麽多道天雷降下來該有多疼。鶴歲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他想鑽進謝讓清的懷裏,可是又怕壓到謝讓清的傷處,隻好抽泣著問謝讓清:“是不是很疼?”謝讓清對此不甚在意,他在意的向來隻有鶴歲。謝讓清盯著鶴歲什麽也沒有穿的腳,蹙著眉問道:“冷不冷?”鶴歲胡亂地搖頭,他抽抽噎噎地說:“你又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謝讓清說:“我舍不得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裏。”鶴歲不聽,“你舍得。”“長生。”謝讓清沉默了片刻,還是沒有解釋什麽。天道之所以是天道,正是因為它恪守因果循環,而謝讓清也為此有許多事情都不能親口與鶴歲交待。“為你,我心甘情願。”稍作思忖過後,謝讓清握住了鶴歲的手,那對深黑的瞳眸沾著愛憐與溫柔,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久留於此。謝讓清語焉不詳道:“我等你。”凜冽的寒風呼嘯而至,獵獵作響的衣袖連同謝讓清最後的叮囑一同在頃刻間化為灰燼。鶴歲盯著自己空落落的手,又忍不住哭鼻子了,他悶聲悶氣地說:“可是我不想再讓你保護我了呀,我也想……可以保護你。”係統卻說:“你看那裏是什麽。”鶴歲哭得不想理人。“謝讓清在那裏寫的有字。”係統好幾個世界沒有哄過鶴歲,業務有點不嫻熟了,它幽幽地說:“你先別哭,你看謝讓清在雪地上寫的是什麽字,看完再哭。”鶴歲還掛著眼淚,係統不哄他就算了,還讓自己待會兒再哭,鶴歲更委屈了,他甕聲甕氣地說:“我就是要現在哭。你老是騙我,謝讓清也總是說話不算數,你們都喜歡騙我。”係統沒好氣地說:“那裏真的有兩個字,我沒有騙你。”聽它這樣說,鶴歲半信半疑地蹭過去,他睜圓了眼睛看來看去,猝不及防地在那片白皚皚的雪地上看見了一個名字。清衡。第111章 我見青山13清衡就是那個怎麽問也不肯搭理自己的仙君, 鶴歲別的倒是記不大清,就屬記仇記得最久。他盯著那個名字看了半天,不管係統說什麽, 兩腮始終沾著淚珠, 鶴歲想起係統說這個世界的主題是求不得,他情緒低落地問道:“為什麽你還沒有把我送到下一個世界?”係統不慌不忙地說:“這個世界還沒有結束。”鶴歲用手背蹭掉眼淚, 他想趕緊到下一個世界,這樣就能再次遇見謝讓清了。可是係統的意思是鶴歲還得再待在這個世界裏, 不能去新的世界, 鶴歲吸著鼻子問它:“那我們什麽時候才能走?”係統敷衍道:“還要再過幾天吧。”鶴歲怏怏不樂地點了點頭, 他還以為係統說的幾天就真的隻是五六天而已,結果鶴歲自己一個人悶悶不樂地在三清山等啊等,期間還躲到被窩裏自個兒哭了好幾回, 卻隻等來了接他回鳳棲山的顧十三。顧十三見到鶴歲的第一句話就是:“怎麽天界的三太子會認識你?”鶴歲茫然地抬起眼,“天界的三太子是誰?”他是一問三不知,再怎麽追問也白搭,於是顧十三不再白費力氣, 他直接把趴在床上沒精打采的鶴歲拎起來,眉頭直皺,“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怎麽看起來這麽虛弱。”鶴歲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過東西, 他就連平日喜歡吃的果實也隻是咬上兩三口就推得遠遠的,沒什麽胃口。鶴歲搖了搖頭,慢吞吞地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麽呀?”“應該是我問你還待在這裏做什麽。”顧十三捏了捏鶴歲的臉,手感沒有以前那麽軟了, 他不滿地責怪道:“謝讓清連天劫都渡完了你也不回鳳棲山,要不是三太子過來找你,我們還什麽還不知道。”顧十三不說還好,他一說起謝讓清,鶴歲就扁起了嘴巴。薄薄的霧氣氤氳在黑白分明的眼瞳裏,彌散開來的水汽漾作一片,將他的眼睫與臉龐沾濕,鶴歲的聲音透著濃濃的鼻音,他小聲地說:“謝讓清沒有渡完天劫,他、他……”鶴歲泣不成聲,灰飛煙滅這四個字他說不出來。“你別哭。”見他這樣,顧十三立馬慌了手腳。鶴歲被寵得又嬌氣又任性,顧十三以前總喜歡欺負他,而鶴歲不是氣衝衝地丟下一句“我再也不理你了”,就是捂著臉“嗚嗚嗚”的裝哭,然後跑去委屈巴巴地跟別的鳳凰告狀。“三太子說謝讓清的神魂不全,尚在九天閉關,還不能親自來人間接你。”顧十三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鶴歲,哭得眼淚汪汪,又惹人憐愛又招人疼。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是不是謝讓清欺負你了?”鶴歲哭著哭著沒了聲兒,他把眼睛睜得圓溜溜的,不可思議地問道:“謝讓清在九天閉關?可是、可是我明明看見他……”“三太子是這樣說的。”顧十三聳肩,不太溫柔地把鶴歲臉上的眼淚擦拭幹淨。“我最近沒有去過天宮,所以不是很清楚。”鶴歲完全顧不上糾結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三太子是誰,他滿腦子都是謝讓清。鶴歲一把揪住顧十三點衣袖,眼巴巴地問道:“我們快點回鳳棲山好不好?”顧十三本來就是過來接鶴歲回去,留他一個人在這裏,鶴歲不僅沒有一丁點的自保能力,估計連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飽。顧十三點了點頭,“正好三太子也在那邊等你。”從三清山到鳳棲山並不需要太長的時間,顧十三又現出了鳳凰的原型,讓鶴歲坐在他的身上,自然更快一些。鶴歲全程都在心不在焉地揪著顧十三身上的羽毛,還不小心拽下來了幾根,這要不是鶴歲,顧十三估計立馬就把人給拔禿了——畢竟鳳族是出了名的愛美,也是出了名的暴脾氣。顧十三把鶴歲放下來,稍微抬起下頷,“三太子就在那裏。”鶴歲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望過去。竹林幽深,有人背對著他們站在那裏。那人的手裏拿著一把折扇,正在不緊不慢地搖著,興許是聽見身後傳來的動靜,他回過身來,笑吟吟地開口道:“小鳳凰,別來無恙啊。”是許秋客。